汤米诧异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极力要弄明白夜幕下的这番情形。“我们去问西布利一比尔斯太太怎么办——她应该知道最时新的东西。我们还应该记住她的歌曲《有个女士来自地狱》。我要把它译出来,靠它在娱乐场走红赚钱呢。”
“你有钱吗,汤米?”他们在甲板上散步时迪克问他。
“眼下还没有。我讨厌从事证券经纪,就离开了,但我有些好股票在我的朋友手里,他代我操作。行情还不错。”
“迪克富起来了。”尼科尔说。她搭话时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在后甲板,戈尔了用他那巨大的手掌催促三对舞伴行动起来。尼科尔和汤米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汤米议论说:“迪克看来爱上酒了。”
“他只喝一点儿。”她辩解地说。
“有的人能喝酒,有的人不能喝。迪克显然不便喝酒。你应该劝他别喝酒。”
“我!”她惊奇地叫了起来,“我劝迪克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然而,迪克一直默默不语,当他们抵达戛纳码头时,他仍迷迷糊糊,睡眼朦胧的。戈尔丁帮他下了“马根”号汽艇,而卡罗琳女士惹人注目地挪了下位置。在码头上,迪克过于拘礼地鞠躬道别,他看来还想来两句妙语祝她一帆风顺,但杨米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他们便朝停着的汽车走去。
“我来开车送你们回家。”汤米提议。
“不麻烦了——我们可以要一辆出租车。”
“要是你们能留我过夜,我很乐意。”
在汽车后座上,迪克一直静静地躺着。汽车驶过戈尔夫瑞昂,又经过了瑞昂莱藩的一年四季开放的游乐场,入夜,那儿歌声悠扬,操各种语言的游客流连忘返。汽车一个拐弯,驶上去塔姆斯的山坡,这时,车身的倾斜使他一下子坐起来,发了一通议论。
“一位风度翩翩的代表——”他嗑嗑巴巴地说,“——他代表一家公司——给我带来一些英国的糊涂脑瓜。”说完他又倒头安然人睡,时不时地吐些气息进入柔和温馨的夜色之中。
次日早晨,迪克一早就来到尼科尔的房间。“我听到你起床了才进来。我对昨晚的事感到非常遗憾——不过,我们别说这事了,好吗?”
“好吧。”她冷冷地回答,把脸冲着镜子。
“汤米送我们回家的吧?还是我梦中见到的?”
“你知道他开车送我们口家的。”
“好像是这样,”他承认,“刚才我听见他在咳嗽。我想我该去看看他。”
他离开她时,她倒有几分高兴,这在她还几乎是第一次——他那种一贯正确的可怕禀赋看来最终要丢弃他了。
汤米赖着不起床,等着别人给他送去加奶咖啡。
“好些了吗?”迪克问。
当汤米抱怨喉咙疼痛时,他便摆出一个医生的姿态。
“最好服一些含漱药什么的。”
“你有吗?”
“说来也怪,我偏没有——尼科尔也许有。”
“别打搅她了。”
“她起床了。”
“她怎么样了?”
迪克慢慢转过身去,“你以为我喝醉了酒她就会死吗?”他语气轻松地说,“尼科尔现在是用——佐治亚的松木做的,那可是世上最坚硬的木材,除了新西兰的愈疮木。”
尼科尔下楼时正好听到了这最后几句话。她知道,她一直知道,汤米爱她。她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迪克,而迪克比他更早意识到这一点,也会采取某种明确的步骤来处理这个男人的痴情。想到这里,她一时竟然有些作为女性的满足感。她情靠在孩子们的早餐桌上,对家庭教师吩咐几句,而这时,楼上那两个男人正在牵挂她呢。
稍后,她来到花园,心里美美的。她并不指望发生什么,但也愿意在两个男人心里被争来夺去这种悬而未决的状况能维持下去。她很久没有自己的存在了,即使作为一只球。
“很好,兔子,不是吗——哦,是吗?嘿,兔子——嘿,你!这不是很好吗?嘿,还是你觉得这太怪了?”
那兔子见到的实际上只有一些包菜叶子,便专注地抽动了几下鼻子,算是认可了。
尼科尔在花园里继续做那些照例要做的事情。她将剪下的鲜花放在指定的地方,好让花工稍后拿到屋子里去。她来到海堤,这时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此处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她于是停住脚想起心事来。她有些吃惊,竟然对另一个男人发生了兴趣,但别的女人有情人呀——为什么我不能有呢?在这个清新的春天早晨,有关男人世界的禁忌消失了,在思维的园地,她的心像花儿一样欢乐地开放。风儿吹拂着她的头发,她随风儿晃动着脑袋——别的女人也有情人——正是昨晚使她产生迪克死去的心理的那股力量,此刻又让她陶醉在春风之中,并对那种逻辑感到满意和欣喜,为什么我不能有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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