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12)

2025-10-09 评论

  ①意大利中部城市。
  这儿有一口水井,周围铺有木板,即使在最晴朗的日子里,井边上也是湿漉漉、滑溜溜的。她从另一头登上台阶,走进一个菜园。她走得相当快。她活泼好动,尽管有时给人一种们静的印象,既恬淡又动人。她识字不多,也不信任什么人,因而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宁可保持沉默,然而近于贫乏的拘泥还是无损于她那优雅的气质。但有的时候,当陌生人对她的寡言少语感到不快时,她会抢过话题,急急忙忙地谈论起来,这时她自己也不免大吃一惊——随后把话题带回来,几乎是胆怯地一下子扔掉,如同一条乖巧的猎犬,表现得恰到好处。
  当她站在菜园依稀泛着绿色的亮光里,迪克在她前头穿过小路到他的工作间去。尼科尔问声不响地等着,直到他走了过去。随后她又注前走,经过一行行新长的的莴苣,来到一个小动物园,一些鸽子和兔子及一只鹦鹉对着她无礼地叽叽咕咕,嚷成一团。她向下走近另一块岩礁,来到一道低矮、弯曲的墙前,俯视着七百英尺下的地中海。
  她现在是站在塔姆斯古老的山村里了。他们的别墅及其庭园是用毗邻悬崖的一排农舍改建成的——五间小屋子打通做了住房,另四间屋子拆掉成了园子。外面的围墙没有改动,所以从下面的公路远远望去,难以辨认出一片灰紫色的村镇中的这座别墅来。
  尼科尔站着低头看了一会地中海,她觉得没啥可干的,虽说她是一个手脚不停的女人。此刻,迪克拿着一架望远镜走出他那间单居室,朝东边戛纳方向望去。不一会,尼科尔的身影落到他的视野之中。他随即闪身进入屋子,又拿着只喇叭筒走出来。他有许多小巧的机械装置。
  “尼科尔,”他喊道,“我忘了告诉你,我最后还是恭恭敬敬地邀请了艾布拉姆斯夫人,就是那个一头白发的女人。”
  “我可不赞成。这不是件好事。”
  她回答他时所表现出的那种随便似乎是要贬低他的喇叭筒,于是她提高了嗓门叫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听见。”他放下喇叭筒,过后又固执地举了起来,“我想再多请一些人来。我打算邀请那两个小伙子。”
  “好吧。”她平静地答应了。
  “我想要搞个真正糟糕的聚会。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要搞这样一个聚会,吵吵嚷嚷,争风吃醋。男人带着被伤害的感情回家,女人则在盥洗室里晕倒。你等着瞧吧。”
  他回到他的房间去。尼科尔清楚,现在他处于一种最特别的心境之中,这是一种要把所有人都卷进来的兴奋,而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他自己的忧郁,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但她认为他有这种忧郁。对某些事兴奋到这样一种程度,就与这些事本身的重要性不相称了,而结果是产生出一种真正异乎寻常的对人的喜好。除了很少一些硬心肠、疑心重的人,他具有让人迷恋、痴情的魅力。但他一旦意识到结交过程中的浪费和做作,便会产生这样的心理反应。他有时会满怀惊骇回顾他引发的情感的狂欢,就好像一位将军注视为满足他那野蛮的嗜血欲望而下令进行的一场大屠杀。
  但是要被戴弗的世界接纳,哪怕只是一会儿,也是一种很特别的经历。人们相信:他为他们做了专门的安排,因为他能认识到他们性格的叮贵的独特性,而这种独特性多年来为生活中的妥协所淹没了。他对人体贴人微的关怀和优雅的风度很快能赢得人们的好感。他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关怀和风度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做作,因而只有凭借结果才能加以识别。另外,为了不使相互关系中的第一枝花朵枯萎,他毫无顾忌地敞开通向他那个诙谐有趣的世界的大门。只要他们心悦诚服地领受这一切,他们的快乐就是他首要考虑的事,但只要他们对它的丰富多彩闪出一丝怀疑来,他就会在他们的眼前消失,而他的言谈举止也就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值得一提的印象了。
  那天晚上八点半,他出门迎候他的第一批客人。他恭敬有礼,从容自信,外套拿在手里,犹如斗牛士拎着他的披风。在同萝丝玛丽和她的母亲打过招呼后,他等着让她们先开日,仿佛要让她们在新的环境里对自已的声音有足够的信心,这种方式是颇为独特的。
  若接着叙述萝丝玛丽,应该说,她走了一阵上塔姆斯的山路,呼吸了山间清新的空气,此刻她和她的母亲正兴致勃勃地四下观望。正如一个非凡人物的个人品质能够在一种不习惯的表情变化中显露出来,黛安娜别墅的那种苦心营造的完美也会因诸如一个女仆在背后贸然出现,或一只瓶子的软木塞拔不出来这样细小的差错而顷刻间显露得清清楚楚。随着第一批客人的光临,以及随之而来的晚会的喧闹,主人家的这一天的日常家庭活动就悄悄地离别而去。戴弗家的孩子和他们的家庭教师仍在露天平台晚餐就是这种家庭生活的一个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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