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他集中注意力还是能够听下去的。
“自然,我们在那儿有许多关系——父亲在大学里就控制着一些职位和研究员的位置等等,我想,如果我们带尼科尔回家,让她进入那个圈子——你了解她,她很喜欢音乐,也会说多种语言——以她这样一种情况,如果她能爱上一位出色的医生,该有多好——”
迪克不禁觉得有趣极了。沃伦家里人要给尼科尔买一个医生——你有个不错的医生,你能让我们称自己为不错的医生吗?既然他们有条件,能为她买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医生,一个刚出道的年轻人,也就不必为尼科尔担忧了。
“但那位医生会怎么想呢?”他随口问道。
“肯定会有许多医生来争取这样一个机会。”
跳舞的人回到座位上,但巴比低声急促地说: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哦,尼科尔在哪儿——她肯定去别处了。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我该怎么办呢?我根本不清楚这很正常呢,还是应该去找她。”
“也许,她就是要一个人呆着——独处的人习惯了孤单。”注意到沃伦小姐并不在听他说话,他也就不说了。“我出去转一转。”
此时,夜幕四合,出口处仿佛一下子拉上了一道门帘。生活像是被召集到了旅馆附近。迪克从旅馆地下室的窗户旁走过,看见餐厅杂工坐在床铺上,一边玩牌,一边喝着西班牙葡萄酒。当他来到散步的庭院,星星开始从高耸的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峰巅闪烁。在一条可俯视湖面的小径的两根灯柱之间,尼科尔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穿过草地悄悄地走过去。她转过身来,露出惊异的表情,“是你。”他顿时后悔他来这儿了。
“你姐姐不知道上你哪儿去了。”
“哦!”她习惯被人看护了。她试图为自己辩解:“有时候,我有点儿——有点太过分了。我一直生活得那么安静,今晚的音乐让人受不了。听这音乐我直想哭——”
“我明白。”
“今天一天叫人太兴奋了。”
“我知道。”
“我不想做什么违背情理的事情——我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但今天晚上我想出来静一静。”
犹如一个人临终前突然想起他忘了说出他的遗嘱放哪儿了,这时,迪克也突然想到,多姆勒和他手下那帮怪人曾对尼科尔进行“再教育”,他还想起仍有许多应该让她知道的事,但当他掂量了一下自己做这件事的能力后,便决定还是对眼前情况就事论事算了。于是他说道:
“你是个可爱的姑娘——对自身,你坚持用自己的判断好了。”
“你喜欢我?”
“当然。”
“你会——”他们朝前面两百码处马蹄形小径的暗乎乎的尽头慢慢走去。“要是我没病,你会——我是说,我会是你可能喜欢的那种姑娘——哦,瞎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此刻处境颇为尴尬,陷人了巨大的情感冲动之中。她靠得这么近,他都能感到她呼吸的起伏,但他所受的教育助了他一臂之力,他便像个男孩似的笑了笑,发了一通陈腐的议论。
“你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亲爱的。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爱上了他的护士——”他一边同她溜达,一边聊起这件趣闻逸事。尼科尔突然打断他的叙述,冒出一句芝加哥的俚语:“胡扯!”
“这话说得可真粗俗。”
“那又怎样?”她发起火来,“你别以为我一点常识也没有——生病之前我确实没有什么常识,但现在我有了。要是我并不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风度的男子,你肯定以为我仍然神志不清。这就是我的不幸,不错——但别假装我什么也不知道。关于你和我,我看得一清二楚。”
迪克又落在下风。他想起那位大几岁的沃伦小姐所说的,要找个年轻的医生,一个可以在芝加哥南区的知识分子圈子里买到的医生,他顿时又狠下心来。“你是个迷人的小姐,可我不能爱你,’”
“你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
粗鲁的语言,咄咄逼人的态度着实让迪克吃惊,除非不计后果,他想不出尼科尔-沃伦可得到什么机会。
“现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她凑上来时,说话声变低了,仿佛沉人她的胸怀,绷紧了她胸口的紧身胸衣。他感到了她娇嫩的嘴唇,她的身体如释重负地靠着他越来越有力地搂住她的手臂。即使迪克配制出某种不可溶解的混合剂,也莫过于眼前这情形了,就像是原子结合在一起,难解难分。你可以将它们统统扔掉,但休想让它们再回复到原子状态。他抱住她,感受着她青春的美好。她越来越紧地依偎着他,她自己的嘴唇也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新感觉,她沉浸、淹没在爱的激情之中,然而又显得志得意满。他则为能遭遇这样一种激情而感到庆幸,虽然这只是从她湿润的眼中反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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