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83)

2025-10-09 评论

  “你!”他喊道。
  她乐呵呵地大笑着,对发生的事不内疚,不害怕,也不放在心上。无论谁来到现场,都不会想到她就是肇事者,她就像一个孩子搞了个恶作剧似的笑着。
  ‘你害怕了,是不是?”她取笑他,“你想活命!”
  她这么一说,惊魂未定的迪克倒怀疑他是否在自相惊扰——但孩子们一脸的紧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此情景,他真想把她那张挂着冷笑的脸碾个稀巴烂。
  就在他们上方有一家小店,走曲折的山道上去约有半英里,而爬山则不过一百码,透过山林可看见小店的一侧。
  “抓住托普西的手,”他对拉尼尔说,“就这样,抓紧点,爬上那个山头——看见那条小路了吗?你到了店里,就告诉他们说‘我们的汽车坏了’,一定要叫个人下来。”
  拉尼尔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对暗下来的天色和这以前从未见过的事情充满了疑惑,便问道:
  “你们要干什么,迪克?”
  “我们呆在这儿看着汽车。”
  两个孩子谁也没看母亲一眼就动身走了。“经过上边那条路的时候要小心!注意着两边!”迪克在他们身后喊道。
  他和尼科尔互相瞪着,犹如同一座房子但隔着一块天井的两扇喷着烈焰的窗户。随后,她取出一只粉盒,照了照盒中的镜子,理了理两边的鬓发。迪克又望着爬山的孩子,直到他们消失在半山腰的树林中。随后他绕着汽车走了一圈,察看车子的损坏情况,盘算着如何把车子弄回到路上。在沙土上,他可以找出汽车摇晃着冲过一百英尺距离的痕迹。他内心充满了并非是愤怒的强烈的厌恶感。
  几分钟后,店老板跑下山来。
  “天哪!”他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开快车了吗?还算幸运!要不是那棵树,你们就翻下山去了!”
  趁店老板埃米尔在场,利用汽车宽宽的黑色挡板及他脸上的串串汗珠的掩饰,迪克不露声色地向尼科尔示意,让他来帮助她离开汽车。于是,她从汽车下倾的一侧跳下去,但在山坡上失去了平衡,跪倒在地,接着又爬起来。她看着两个男人力图搬动汽车,露出了不屑的神态,即使这样,迪克也不去计较,说:
  “到孩子们那儿去,尼科尔。”
  她刚走开,他便想起她曾经要求喝白兰地酒,山上的小店里就能喝到白兰地。他告诉埃米尔别管汽车了,让司机和大卡车把它拖到路上去,说完他们匆匆向小店走去。

  “我想去度假,”他告诉弗朗茨,“一个月左右,或者还要多呆些时候。”
  “这有什么不行呢,迪克?原来我们就说好的——去多少时间由你来定。要是你和尼科尔——”
  “我不想同尼科尔一起去。我要一个人走。最近发生的事真让人受不了——我要一天能睡上两个小时,倒是灰温利的奇迹了。”
  “你倒真想过潇洒的日子了。”
  “应该说是‘外出’,你瞧:如果我去柏林参加精神病学会议,你能保持现状吗?这三个月她很正常,她也喜欢她的护士。我的老天,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能求助于你了。”
  弗朗茨嘟哝了一声,拿不准自己能否不负信任,始终关心合伙人的利益。
  一星期后,在苏黎世迪克坐车去机场,搭班机去慕尼黑。飞机起飞,轰鸣着进入一片蓝天。他觉得肢体有些麻木,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疲惫。一阵巨大的难以抗拒的宁静向他袭来,于是,他将疾病留给了病人,轰鸣声留给了发动机,航向留给了飞行员。他原本不打算去参加这样一个分组会议——他很了解这类会议。散发布洛伊勒和老福雷尔新出的小册子,这些小册子更适宜在家里读。会上还要宣读一个美国人的论文,他采用拔患者的牙齿或烙他们的扁桃体来治疗痴呆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见解还得到吹捧,原因就在于,美国是一个富裕强大的国家。另一些来自美国的与会代表——如红头发的施瓦茨,他有一张虔诚的面孔,有足够的耐心来往于两个世界。还有十几个面貌猥琐、唯利是图的精神病学家,他们来参加会议,一方面是要抬高他们的声望,以便在可耻的行医中捞取更多的好处,另一方面则是想猎取一些新的奇谈怪论,好掺进他们兜售的货色中,把所有的价值搅得混乱不堪。也许还有愤世嫉俗的拉美人,及来自维也纳的弗洛伊德的门徒。他们当中唯有伟大的荣格有可能做到思路清晰,持论公允,见解不凡。他既从事人类学研究,又关注学童恐惧症的诊治。大会开幕后,多半是美国代表团首先登台亮相,从形式和礼仪上看,活像一群“扶轮社”①成员。随后是组织严密、充满活力的欧洲代表,他们勇敢善战。最后美国人会使出杀手锏,宣布给大会赠送丰厚的礼品,给新的企业和训练学校以慷慨的资助。在这些美国人面前,欧洲人脸色难看,快快地走开了。不过他不愿到场目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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