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笑着,既感到有趣,又觉得伤心。
“这简直是在胡言乱语,”她说,这倒使迪克放下心来,“然而要是有一天,我找到了那么一个人,我就爱他。我要是爱他,我就再也不让他离开我。”
此时,房间的电话响了,迪克听出是尼科特拉在找萝丝玛丽。他用手掌捂住话筒。
“你想同他说话吗?”
她拿过听筒用一种迪克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
“这样打电话真费时间,”他说,“现在过四点了,我五点有个约会。你最好跟西格诺尔-尼科特拉去玩吧。”
“别犯傻啦。”
“不过,我觉得,只要我在这儿,你应该别去理他。”
“这不好办。”她突然叫起来,“迪克,我真的爱你,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别人,可你对我怎么样呢?”
“尼科特拉对别人又怎么样呢?”
“那是两码事。”——
因为你们年龄相仿。
“他是个混账!”他嚷道。他嫉妒得有些发疯了,他不想再被伤害。
“他只是个孩子,”她不屑地说,“你知道我最爱你。”
听了这话,他伸手抱住她,但她有气无力地朝后沉下去,他就这样抱了她一会,就像一段尾声性质的缓慢的舞蹈动作那样。她眼睛闭着,头发向后垂下去,活像一个淹死的女人。
“迪克,放开我。我这辈子心都没有这样乱过。”
他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当他的不可理喻的嫉妒开始遮盖他体贴人体谅人的禀性时,她本能地要躲避他了,因为正是那种善解人意的特性使她觉得无拘无束的。
“我要知道真相。”他说。
“好吧。我们常呆在一起,他要娶我,但我不想嫁给他。够了吗?你要我怎么办?你从来不向我求婚,难道你要我永远跟科利斯-克莱这样的笨蛋鬼混吗?”
“你昨晚同尼科特拉在一起吗?”
“那不关你的事,”她呜咽着说,“原谅我,迪克,这是你的事。你和妈妈是我在世上唯一关心的两个人。”
“还有尼科特拉呢?”
“我怎么知道?”
她已经会用含混的语言,这使得最简单的一句话也具有了隐晦的含义。
“就像你在巴黎时对我的那种感情吗?”
“我跟你在一起时,我感到心情舒畅,感到快乐。在巴黎,情况不同,但人们是不知道有过怎样的感受的,你说呢?”
他站起身来,开始准备他的夜礼服——要是他不得不将世上的凄苦及憎恨之情放在心上的话,那他就不会再爱她了。
“我可不爱尼科特拉!”她宣布,“但我明天必须跟摄制组到里窝那①去。哦,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禁不住又泪如泉涌。“真是丢脸。你为什么要来这儿?我们干吗不只是保持一份回忆呢?我觉得就好像在同妈妈吵架。”——
①意大利西部港口城市。
他开始穿衣服,她站起来走到门口。
“今晚我不去参加聚会了。”她做出最后的努力,“我跟你在一起,我哪儿也不想去。”
感情的激流再次袭来,但他退却了。
“我在我的房间里,”她说,“再见,迪克。”
“再见。”
“哦,真丢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但为什么要来烦我呢?”
“我想我患了黑死病吧,”他慢吞吞地说,“看来我不会再给别人带来幸福了。”
饭后奎里纳尔酒吧还有五个客人,一位体面的意大利女子坐在凳子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酒吧侍者“是呀,是呀”地附和着。一个轻浮、势利的埃及人孤单单的,但对那个女子和另外两个美国人却抱有戒心。
迪克对身边的环境总十分留意,而科利斯-克莱则浑浑噩噩地活着,最鲜活的印象遇到早已迟钝的感觉器官也会被消解掉,因此,总是前者在说,后者坐在那儿,轻轻松松地听。
迪克让下午的事给弄得心情很坏,他正想找个意大利人来发泄一下。他朝酒吧四处打量了一番,希望有个意大利人恰好能听见他的话,并因而起来抱怨。
“今天下午,我在埃克塞斯饭店同我的大姨子一起喝茶。我们坐了最后一张空桌子,有两个人走进来,想找一张空桌,但没有找到。其中一个人就朝我们走过来说,‘这张桌子不是给奥芙辛尼公主留着的吗?’我回答:‘桌子上可没有什么标志。’他说,‘但我认为这张桌子是为奥芙辛尼公主留的。’我甚至都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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