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对。”
“水灾以前又怎样?”
“那时他对细姑娘真是无微不至,那么亲切周到的人委实少有,真叫人佩服。感动得细姑娘心花怒放了。”
“尽管这样,为什么像细姑娘这种人却不明白板仓的低级呢,真正稀奇。我给她指了出来,她还生我的气,这样那样地称赞板仓的优点,为他辩护,简直无聊透了。……细姑娘毕竟是千金小姐出身,为人厚道,让人家乖乖地笼络住了。”
“不,细姑娘是充分考虑过的。好比说人虽则低级,只要那个人身体强壮,能吃苦耐劳,为人可靠就成,实利主义嘛。”
“她自己也说她采取实利主义。”
“实利主义不也是—种主张吗?”
“您怎么这样讲呀,难道您觉得妙子可以和板仓那种人结婚?”
“不是这样讲,我的意思是谁问我细姑娘和奥畑结婚好还是和板仓结婚好,我认为板仓比奥畑强。”
“我和您的看法相反。”
夫妇两个讨论的结果,不料意见大不一样。幸子不满奥畑,最初是受贞之助的影响,眼下对奥畑确实没有好感。可是和板仓一比较,反倒有几分可怜奥畑起来。他是公子哥儿出身的浪子,没有志气也是事实,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轻薄的恶少。可是他毕竟和妙子是青梅竹马,又是出身于船场的世家,和妙子属于同一类型,从这一点上说,好歹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如果让他和妙子正式结婚,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困难,目前面子上总还过得去。如果妙子和板仓自由结婚,显然会招致社会上的嘲笑。因此,如果孤立地考虑和奥畑结婚,那就决不是一桩值得庆幸的事,可是现在出了一个板仓的问题,为了防止妙子和板仓结婚,那就宁可选择奥畑了。这就是幸子的见解。贞之助在这方面比较进步,他认为除了门第而外,奥畑没有一样比板仓强。作为结婚的条件来说,诚如细姑娘所主张的那样,爱情、健康和工作能力这三者比什么都重要。板仓在这三方面既然都合格,还有什么必要斤斤计较门第和教养之类的东西呢。贞之助并不是特别中意板仓,只不过和奥畑比较起来,宁可选择板仓罢了。他知道长房决不会同意这桩亲事,自己也不愿主动为他们去和长房交涉。照他说起来,无论在性格上或过去的经历上,细姑娘都不适宜用传统的方法结婚,细姑娘这个人天生是要自己找个相爱的对象自由结婚的。而且对细姑娘来说,自由结婚比通常形式的结婚更为有利。细姑娘本人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那样主张的,我们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去加以干涉。如果是雪子妹妹的话,就不能让她去经受社会上的惊涛骇浪,我们必须照料到底,按一定的手续给她找个好的配偶,这就不得不计较血统财产等等了。细姑娘就不同了,即使没有人理睬她,她好歹也能独立营生。不过贞之助的态度始终是消极的,他对幸子说:“你征求我的意见,我只能这样回答。可是这些话只是对你讲,决不能把我这些想法告诉长房或细姑娘,要是对他们讲了就麻烦了。对于这件事我彻头彻尾是个局外人。”
“这是为什么?”幸子质问说。
“总觉得细姑娘的性格复杂得很,有些地方我不了解……”贞之助吞吞吐吐地说。
“这倒也是。……就拿我来说,为了细姑娘的利益,不惜遭受人家的误解站在她—边帮助她,可是她却出卖了我……”
“说是这么说,她那独特的性格倒也蛮有意思。”
“……既然那样,早点对我讲明不就好了吗,想到她那作弄人的本领,我这次真生气……真生气……”
幸子哭的时候变成了一副淘气孩子的脸,贞之助看到妻那涨红的脸上流着气愤的眼泪,想起她幼年时候姐妹淘里争吵时总是那么一副表情,觉得特别可恋。
第二十七章
幸子经常想到在东京过着寂寞生活的雪子。她的性格和妙子不一样,妙子不理会别人的为难处境和意见,自己爱怎样干就怎样干。雪子和她相反,完全缺少主动性。去年九月幸子在东京火车站和大姐分手时,大姐再三拜托她为雪子物色对象。今年是雪子的灾难年,本想争取在去年年内给雪子定下亲,这件事落了空。又想在今年春分以前办成这桩事情,可是春分离现在也只有一星期了。假如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妙子的臭名声妨碍了雪子的亲事,那么自己也有一半责任,幸子这样一想,就觉得更加对不起雪子。想到雪子最了解自己近来对妙子的不满,幸子早就打算把雪子叫来,请她当顾问,可是又担心妙子的新恋爱事件公开以后,对雪子造成的心理影响,因而隐忍着没有叫她来。可是考虑到长此隐瞒下去,如果让雪子从旁知道了这件事,就更加尴尬。再说幸子本来打算让贞之助相帮出个主意,现在让贞之助那样一讲,可供商量的人就只剩下一个雪子了,因此幸子想编个借口把雪子叫到自己身边来。凑巧来月下旬要在大阪三越百货公司八楼大会堂举办一个追怀已故山村作师傅的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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