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妙子就去兵库县船越产科医院,诊断出怀孕不到五个月,产期在来年四月上旬。不知不觉之间妙子的身体已渐渐引人注目起来,因此幸子遵照丈夫的嘱咐,在十月底的某天晚上,由阿春悄悄地伴送妙子去了有马温泉。一路上有意避开熟识的汽车行,在省线本山车站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到了神户又换上另一辆车翻山驶抵有马,用心十分周到。幸子又再三嘱咐阿春以下各点:今后五六个月内,妙子将用阿部这个伪姓住在花之坊温泉旅馆;妙子住旅馆时期阿春不得叫“细姑娘”,应该叫“太太”;不得打电话和芦屋联系,要么阿春来芦屋,要么这里派人去;阿春也必须懂得妙子和三好不准来往,妙子的住处不得告诉三好;万一有什么可疑的来信、电话或者访客,必须加意防备。嘱咐完了,阿春说:“现在我才敢告诉太太,其实在你们去东京以前我们早就知道细姑娘肚子大了。”幸子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呢?”阿春回答说:“阿照第一个觉察出来的。她说:‘怎么搞的,细姑娘那个样子怪得很,会不会是那个呢?’这些话只不过是我们这些人说说,没有对任何人讲过。”
把妙子和阿春打发去有马之后,贞之助有一天回家说他今天去访问奥畑了,以下就是他对幸子讲的话。
奥畑的家以前说是在西宫的一棵松旁边,去到那里一看,他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向附近人家一打听,据说本月初他就收拾家私搬到夙川的松涛旅馆去了。又去松涛旅馆查问,据说他在那里只住了一星期光景马上又换了地方,搬到香栌园那边的永乐公寓去了。最后总算查明了他的居处和他见了面。可是事情办得并不十分顺利,不过大体上解决得还不太离谱。贞之助首先开口说:“我们很惭愧,出了妙子这样一个不正派的妹妹,你和她的结识只能说是遭了一场灾难,十分值得同情。”奥畑最初装得非常懂事的样子好让贞之助放心,然后若无其事地问:“细姑娘现在哪里?春倌有没有跟去?”一再想打听妙子的居处。因此我对他说:“请你不必打听这个了,妙子现在的居处连三好都不让知道。”“是吗?”他说着就沉思起来。贞之助又说:“不管妙子将来干什么,你能不能看成与己无关呢?”奥畑听到这句话以后,很不高兴地说:“反正我是死心了,不过府上能允许细姑娘和那样一个人结婚吗?那个人在现在这家酒吧当领班以前,听说曾经当过外国轮船上的酒吧领班,完全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板仓身分虽低,可是还知道他的来历。三好这人有什么样的父母兄弟,谁都没听说过。总之,像三好那种当海员的,天晓得他过去有什么样的历史。”“感谢你的忠告,这方面的事我们还得好好考虑。”贞之助不想太拂逆他,“有一件一厢情愿的事很想得到你的谅解,就是妙子固然可恨,但是她的姐姐并没有罪,能不能请你顾全她们以及莳冈家的声誉,对妙子怀孕一事保守秘密呢?万一这事让外界知晓,受害最深的是还没许嫁的雪子。所以能不能请你保证不对别人说呢?”“请你不用担心,我丝毫也不恨细姑娘,更不想使几位姐姐为难。”他尽管有几分勉强,但还是应允了。因此贞之助以为这桩事情已经简简单单告一段落,他很放心地当下就去大阪会计师事务所上班。不多一会儿工夫奥畑来电话说:“关于刚才这件事我也有个请求,想见你一面。要是方便的话,我现在就去找你。”贞之助回答说:“我等着你。”不久奥畑来了,贞之助把他让进会客室。他面对贞之助坐下,踌躇了好—会儿,忽然显出一脸可怜的样子说:“今天上午听到你的话,觉得除了干脆死心而外亳无别的办法。只是十年来的意中人一旦必须分手,但愿你能鉴谅我说不出的凄凉况味。还有一件事也许你知道,为了细姑娘的缘故,我已被兄长和亲戚抛弃,尽管这样,以前还能租栋小房子过日子。现在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只能住在肮脏的公寓里过独身生活了。要是连细姑娘都抛弃我的话,我今天真的成了上天无路人地无门的光棍一条了。”他那腔调简直就像在演戏。接着他又笑嘻嘻地说:“这种事我本来不愿向你开口,实情是最近我连每天的零用钱都发生困难了,尽管难于启齿,不过以前我为细姑娘曾垫付过少量的钱,现在不知能不能还给我?”讲到这里,他的脸毕竟红了,“不,当初并不是要她归还而为她垫钱,如果我现在不困难,决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贞之助就说:“既然有这样的事,当然应该归还,可是你究竟垫付了多少钱呢?”“到底多少钱,没法说清楚了,问一下细姑娘就会知道的。有两千块钱也就差不多了。”贞之助本想让妙子核实一下,可是转念一想这笔钱作为断绝关系和封嘴费也不算高,今后反倒不会再有什么牵缠,所以就说:“那么我现在就奉还,”说着马上开了一张支票交给了他,又说:“拜托你的那桩事情——妙子怀孕请绝对保守秘密,希望你谅解。”“那个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说完他就回去了。这件事情总算得到了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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