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之助读了内容大致如上的来信后,也就放下了心。不过另一方面还有妙子的特殊情况;又担心奥畑口头上尽管答应保密,随着形势的变化,说不定再节外生枝提出别的要求来。所以他想趁没有挂碍时赶快办了亲事,订婚也希望早日办妥。可是据光代以后的消息,国岛夫人那时偏巧因恶性感冒发展成为肺炎,病情相当严重,两家的婚事只能暂时延期。国岛也郑重地来信说明了情况。另外御牧自己又来信报告甲子园的房子已经由子爵家买下来交给了御牧,登记手续也办好了。房客还没有搬走,但不久就要搬出去。等房客搬走后,御牧要来甲子园实地检查那栋房子,到那时希望这边的姐姐和雪子小姐一起去看房子。直到结婚为止,听雨庵将派一个女佣看守那栋房子,结婚以后大概还可以把那个女佣留下使用。
国岛夫人的病情一时陷于危笃状态,后来幸而转危为安,到了二月下旬就离开了病床,之后又去热海转地疗养了两星期。夫人牵记着订婚这件事,据说甚至在病中说胡话时还念念不忘,因此三月中旬光代就来芦屋接洽。首先是订婚和结婚仪式究竟在东京还是在京都举行的问题,国岛的意见是东京小石川区有御牧子爵的邸第,莳冈家的长房也在涩谷区,所以还是应该在东京举行仪式。订婚日期定在三月二十五日,婚礼定在四月中旬举行。贞之助他们对于国岛的意见也没有异议,就打电话把情况通知了涩谷方面。涩谷那边由于孩子们把屋子糟蹋得像猪圈那样肮脏,听到这消息,急忙重新裱糊拉门,换上新垫席,甚至连墙壁都重新粉刷了一遍,忙得团团转。
幸子听到要在东京举行婚礼,总有些不大乐意,可是又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到了三月二十三日,贞之助因为事情忙,只得由幸子陪同雪子前去。二十五日订婚典礼一结束,国岛就打电报把这一消息通知了在洛杉矶的井谷。雪子为了辞行就留在涩谷。二十七日上午,幸子独自一人回到了家里。到家正好是上午十点钟左右,贞之助和悦子都出去了,她上楼走进卧室,想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忽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两封从西伯利亚转来的外国信,封口已经拆开,旁边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是丈夫潦草的字迹:
舒尔茨夫人和海宁格小姐珍贵的信寄到了。悦子急于想知道内容,拆开一看,舒尔茨夫人的信是用德文写的。因此我拿到大阪请熟人翻译了,译文参看另纸。
字条旁边附有七张原稿纸的译文。
第三十六章
亲爱的莳冈夫人:
早就应该给您写封详细的信了。我们大家都经常想念您和可爱的悦子姑娘。悦子姑娘一定长得挺高大了吧。可是我们执笔的时间几乎一点都没有。我想您大概知道德国现在人手不足,很不容易雇到女佣。从去年五月份以来,我们家里雇了一个女佣,每星期只来三个上午打扫卫生。其余的家务事,例如烧饭、做菜、上街买东西以及修理整顿、缝衣裳等等,都得由当家太太自己操心。做完以上那些家务事,到了晚上才有空闲时间。过去总利用这段时间写信,现在得把这段时间全都花在修补孩子们穿破的袜子上——那种有大大小小窟窿的破袜子积满了一筐。过去穿旧的破东西可以扔掉,现在一切都得节约。为了打赢仗,我们齐心协力竭尽一切实行俭约。听说日本现在生活上也非常俭朴。我们的一个好朋友休假来到这里,把日本发生的各种变化讲给我们听了。这也不妨说是力争上游的新兴民族必须肩负的共同使命吧。尽管世俗有这样一句话:“想在向阳之处占一席地,很不容易。”可是我们深信我们是能够占据那一席地的。
去年六月读到您写给我的德文信,特别高兴。衷心感谢您深厚的友情。这次去信,说不定您又得请哪位亲密好友给您译成日文吧,但愿您那位朋友能认出我的笔迹。如果辨认不出的话,下次的信就用打字机打吧。您信上提到的绸子和日本扇子的包裹始终没有收到,非常遗憾。可是,您送给我们罗茜玛丽的漂亮戒指却使她高兴得了不得。那个戒指是您托海宁格小姐带给罗茜玛丽的。海宁格小姐前些日子来信说她现在还不知哪天能来汉堡。我们的一位老朋友前几天在柏林遇见了海宁格小姐,把那只戒指带来了。戒指非常精美,我代罗茜玛丽向您深深致谢。不过目前由我代她收藏起来,不让她戴,要等她长大时再让她戴。我们在日本认识的一位朋友四月份要回日本,我打算请他带点不值钱的装饰品送给悦子姑娘。今后悦子姑娘和罗茜玛丽两个人的身上就都能戴上标志相互友爱的纪念品了。战争如能胜利结束,一切恢复正常的话,那时不知道您能不能来德国。我想悦子姑娘一定愿意了解一下新德国的面貌。要是我们家里能招待贵客来住几天,我们将多么高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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