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纪念品放在哪里?”悦子早已自己动手打开皮包,翻看里面的东西,马上发现一束千代纸②和一匣手绢。
“听说小悦近来在收集手绢。”
“嗯,谢谢。”
“下面还有—样东西,你找找看。”
“有了,有了,是这个吧?”悦子边说边取出一个匣子,匣子外表裹着银座阿波屋的包装纸,里面是一双红色的漆皮草履。
①大内娃娃一组共十余个,有左大臣、右大臣、随从、宫女三名、伴奏五名、杂役数名。
②女孩子玩的花纸,可以折成各种玩具。
“嗳呀!多好哇!木屐、草履还是东京的好……”幸子把它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好好收藏起来,下个月赏樱花的时候穿。”
“嗯。多谢阿姨。”
“怎么,悦子焦急等候的原来只是纪念品吗。”
“好了好了,把这些东西拿到楼上去吧。”
“今晚我和阿姨一块儿睡。”
“知道了,知道了。”幸子说,“阿姨现在要去洗澡,你先和春倌去睡吧。”
“早点来呀,阿姨。”
雪子洗完澡,快十二点了,贞之助和她们姐妹三个难得聚在会客室里,一边听着火炉里的木柴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一边围着那张摆了干酪和白葡萄酒的小桌子,喝酒谈心。
“这里真暖和。……方才在芦屋站下车的时候,就觉得和东京不一样。”
“关西的汲水节已经开始了。”
“差得那么远吗?”
“差得远哩。首先东京的空气接触到皮肤上不像这里的空气那样柔和。那出名的朔风毕竟厉害。两三天前我去高岛屋百货公司买东西,回家时走过皇城外壕那条路,一阵风来把纸包刮跑了,赶紧追上去,那纸包只管往前滚,怎么追也追不上,后来下摆又让风刮起,一只手还得按住下摆,东京的朔风可真要命。”
“不过,去年我在涩谷打搅一宿的时候,想到孩子们学东京话学得真快。那是十一月,迁居东京只不过两三个月,长房的孩子们都是一口东京话,而且年纪越小讲得越地道。”
“到大姐那样的岁数大概就学不好了。”幸子说。
“当然不行。首先大姐根本不想学。上次她在公共汽车上用大阪话和我说话。乘客都对她看,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可是,那种场合大姐脸皮真厚,尽管大家看着她,她依然毫不在乎地说她的大阪话,居然还有人称赞‘大阪话满不错’哩。”
“大阪话满不错”这句东京话的语调,雪子学得很像。
“上了岁数的妇女脸皮都很厚。我认识一个大阪堂岛的艺妓,已经四十多岁了,她告诉我,她去东京乘电车的时候,故意用大阪话高声说:‘下车啦!’这样一叫,车子准保为她停下来。”
“辉雄侄就说他不愿意和他妈妈一块儿走路,因为他妈妈说大阪话。”
“孩子们大概都是那样。”
“大姐会不会把去东京当作一次旅游呢?”
“嗯。和呆在大阪的时候不一样了,无论做什么,没有人批评指摘,她爱怎样就怎样,轻松愉快得很。再说东京这个地方尊重女子的个性,不受社会风气的拘束,比如穿衣服吧,可以挑自己合适的穿,这些都比大阪好。”
也许是多喝了两口葡萄酒的关系,雪子像孩子那样活泼高兴,话也比往常说得多了。尽管她嘴上没说,看样子仿佛是隔了半年又能回到关西这块土地的那种幸福感——在芦屋的会客室里和幸子、妙子深更半夜欢叙的幸福感藏都藏不住似的。
“我们可以睡了吧。”贞之助这样建议,可是大家还谈得很起劲,因此他又起身去加劈柴。
“不久我还想请你带我去东京,可是涩谷的住宅太小,究竟什么时候换房子呢?”
“那就说不上了,……可不像在找房子的样子。”
“这样说来,房子不打算换了吗?”
“也许是吧。去年还说房子这样小,实在不行,得换个住所。到了今年,这话就不大提了。大概姐夫、姐姐都改变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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