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他们俩再见面时,显得心慌意乱,似乎上当受骗的倒是盖茨比。她家凉台沐浴在灿烂的星光里。她转身让他吻她那张奇妙、可爱的嘴时,时髦的长靠椅的柳条吱吱作响,她看了凉,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更动人。盖茨比深切地体会到财富怎样禁甸和保存青春与神秘,体会到一套套衣装怎样使人保持清析,体会到黛西像白银一样皎皎发光,安然高踞于穷苦人激烈的生存斗争之上。
“我没法向你形容我发现自己爱上了她以后感到多么惊讶,老兄。有一阵我甚至希望她把我甩掉,但她没有,因为她也爱我。她认为我懂很多事,因为我懂的和她懂的不一样……唉,我就是那样,把雄心壮志撇在一边,每一分钟都在情网“越陷越深,而且忽然之间我也什么都不在乎了。如果我能够告诉她我打算去做些什么而从中得到更大的快乐,那么又何必去做大事呢?”
在他动身到海外之前的最后一个下午,他搂着黛西默默地坐了很长的时间。那是一个寒冷的秋日,屋子里生了火,她的两颊烘得通红。她不时移动一下,他也微微挪动一同胳臂,有一次他还吻吻她那乌黑光亮的头发。下午已经使他们平静了一会,仿佛为了在他们记忆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为第二天即将开始的长远的分离做好准备。她用无言的嘴唇拂过地上衣的肩头,或者他温柔地碰一碰她的指尖,仿佛她是在睡梦之中,他俩在这一月的相爱中从来没有像这样亲密过,也从来没有像这样深刻地互通衷曲。
他在战争中一帆风顺。还没上前线他就当到上尉,阿贡战役之后他就晋升少校,当上了师机枪连的连长。停战以后他急得发疯地要求回国,但是由于混乱或者误会,他却被送到了牛津。他现在烦恼了——因为黛西的信里流露出紧张的绝望情绪。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回来。她开始感觉到外界的压力,因此她需要见他,需要感到有他在她身边,需要他安慰她,说她所做的事完全正确。
毕竟黛西还年轻,井H她那人为的世界充满了兰花、愉快的势利风尚和乐队——是那些乐队定当年的节奏,用新的曲调总结人生的哀愁和温情。萨克斯省通宵呜咽着《比尔街爵士乐》绝望的哀吟,同时一百双金银舞鞋扬起闪亮的灰尘。每天晚茶时分,总有一些房间由于这种低而甜的狂热乐曲而不停地震颤,同时鲜亮的面庞飘来飘去,好像是被哀怨的喇叭吹落在舞地里的玫瑰花瓣。
在这个朦胧的宇宙里,黛西随着社交忙季又开始活跃了。忽然间她又重新每天和五六个男人订五六次约会,到破晓才困顿不堪地入睡,夜礼服的珠子和薄绸同凋零的兰花缠在一起,丢在她床边的地板上,在这整个期间她内心深处渴望做出一个决定。她现在就要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刻不容缓——而且这个决定必须由一股近在眼前的力量来做出——爱情啦、金钱啦、实实在在的东西。
那股力量在春天过了一半的时候,随着汤姆-布坎农的到来而出现了他的身材和身价都很有分布,因此黛西也觉得很光彩。毫无疑问,有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来也如释重负。盖茨比收到信时还在牛津。
这时长岛上已是黎明,我们走过去把楼下其余的窗子也都打开,让屋子里充满渐渐发白、渐渐金黄的光线。一棵树的影子突然横投在露水上,同时幽灵般的鸟儿在蓝色的树叶中开始歌唱。空气中有一种慢慢的愉快的动静,还说不上是风,预示着凉爽宜人的天气。
“我相信她从来没爱过他,”盖茨比从一扇窗前转过身来,用挑战的神气看着我,“你一定得记住,老兄,她今天下午非常紧张。他跟她讲那些话的方式把她吓唬住了——他把我说成是一个一文不值的骗子,结果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
“当然她可能爱过他一阵子,在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就在那时也更加爱我,你明白吗?”
忽然间他说出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无论如何,”他说,“这只是个人的事。”
你怎么理解这句话呢,除非猜测在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中有一种无法估量的强烈感情?
他从法国回来后,汤姆和黛西还在做结婚旅行,他痛苦不堪而又不由自主地用他军饷所余的最后的钱到路易斯维尔去了一趟。他在那里待了一个星期,走遍当年他俩在十一月的夜晚并肩散步的街道,又重访他俩当年开着她那辆白色汽车去过的那些偏僻地方。正如黛西家的房子在他看来一向比别的房子更加神秘和欢乐,现在路易斯维尔这个城市本身,虽然她已一去不回,在他看来还是弥漫着一种忧郁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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