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通知越发使国经惊喜。事实上,对平来这位大纳言家表达岁首之礼,可以说是前所未闻的。这个给自己很多恩惠的年轻的左大臣,由于自己是一族中的年长者,多次给我这一介老夫送来了大量财宝,这次又赐予了屈驾光临我家的荣耀。国经一整天寝食难安地想着对于左大臣的无法估量的思情要如何回报。他以前也想过,尽管我这里无法和大臣的府邪相比,但是哪怕只是一个晚上光临我家的宴会,我也要尽心竭力地招待,让他能够知道我感激之情的万分之一也好。但转念一想,他不会轻易来大纳言家的,提出来也没有用,只会成为笑柄,说我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就没敢提出邀请,谁想到左大臣自己提出要来做客。
从第二天开始,国经的官邪突然热闹了起来,许多工匠进进出出。离正月所剩日子不多了,为了迎接尊贵的客人,雇佣了工匠、园丁,进行府邪的修缮,庭园的整理。家里的隔板、柱子都擦得闪闪发亮,榻榻米、拉门、隔扇全部换新,挪动了屏风、慢帐,改变了客厅的模样。家臣、侍女长在指挥,这么不行,那么也不行,一个家具反复摆放好几次,一会儿让搬到那儿,一会儿让搬到这儿。庭园里掘起了树木,堵住了池水,拆毁了假山的一部分,国经亲自来到庭院指挥,在布置树木、石头上下了很多工夫。在国经来看,这实在是一生一世的体面,使晚年热闹了起来,因此,这次的准备工作,哪怕倾入再多的人力和物力也不可惜。
正月初二左大臣家预先来了通知,接下来初三这天,华丽的车子、骑马的队列开进了大纳言的官邪。为了不张扬,随从的人数不太多,但是,右大将定国、式部省的次官管根等,这些经常跟在时平身边效力的部下们,以及一些五品以上的公卿跟随来了很多,平中也在其中。申时过后,客人们各自就座,宴会开始以后,很快天就黑了。那天晚上跳筹交错喝得格外热闹,主客观方都醉得很快,这也许是了解内情的定国、营根等人劝酒的缘故吧O
酒过三巡,时平说:“光喝酒没意思。”说完打了个手势,一个少纳言拿出横笛吹了起来。和着笛声不知是谁弹起了古琴。有人用扇子边打拍子边唱歌。接着又搬出了筝、和琴、琵琶等。
“老人家,老人家,还是从您先开始吧……”
“主人家不能如此拘谨,不然我们的酒也醒了。”
“不,我十分感谢,十分感谢…优朽已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八十年来头一次如此高兴……”国经带着醉意说。
“哈哈哈哈。”时平用他特有的朗声大笑打断了他的话,“别这么拘谨,放开一些热闹热闹吧。”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说着,国经突然大声地吟了一首诗。
“劝我酒,我不辞,请君歌,歌莫迟。”
老人爱读《白居易文集》,乘兴背诵了一首,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他的酒劲儿将要发作了。
“洛阳儿女面似花,河南大尹头如雪。”
人老了以后即便控制酒量也不行,大纳言本来就喜欢喝酒,若是平时喝多就喝多了,而国经今晚作为主人迎来了非同小可的人物,不敢有差错,所以尽可能地控制酒量,但心中涌起了无法抑制的喜悦之情,加上客人们频频敬酒,紧张的心情便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变得兴高采烈了。
“不,即使白发如雪,您旺盛的精力也令人极为羡慕啊。”
说这话的是式部省次官营报。
“虽说我也算是老人,过了年才五十岁,在您老来看就像孙子一样大,可我最近也明显地感到衰老了。”
“您这么说我很荣幸,可我已经老得不行了……”
“说不行是什么不行呢?”时平说。
“什么都不行了,而且这两三年以来更加不行了。”
“哈哈哈哈。”
““玲珑玲魏老奈何”,老人又吟起了白居易的诗。
有两三个公卿站起来开始跳舞,宴会逐渐达到了高xdx潮。在这还是春寒料峭的良宵,客厅里热闹非常,沸腾着笑声、歌声、欢声笑语,人们解开上衣的领子,有的脱掉一只袖子露出衬衣,忘记了利法欢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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