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想,”她接着说,“我看人跟他们对不对、应该做什么没有关系。我并不在乎他们是否无所事事,我也不明白他们有什么理由应该要工作;事实上是,当我看到有人在做事,我总是感觉很惊讶。”
“你什么事都不想做吗?”
“我想睡觉。”
一瞬间他吓了一跳,几乎以为她这么说是另有深意。
“睡觉?”
“有一点。我希望自己可以懒惰,我希望我身边的人有一些在做事,这样让我觉得舒服而有安全感——我也希望另一些人什么事也不做,这样他们就可以保持优雅并且和我作伴,但我从未想过要改变谁或因谁而激动。”
“你真是个古怪的决定论者,”安东尼笑着说,“这就是你的世界,不是吗?”
“嗯……”她迅速朝上看了一眼,“不对吗?只要我还……年轻。”
她在讲最后一个词之前做了个小小的停顿,安东尼原以为葛罗丽亚打算要说的是“美丽”,她的企图是明显而难以否认的。
她的双眼发亮,安东尼正等待葛罗丽亚对这个主题大作文章,至少,他已经将她带离她自己的世界——他稍微弯身向前准备倾听。
然而,接下来葛罗丽亚说的却是,“我们来跳舞吧!”
爱慕
那个在广场的冬日下午,是他们一连串“约会”的开始。到圣诞节之前,安东尼和她一起度过了不少刺激有趣的日子。不变的是,葛罗丽亚仍然很忙碌。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现,到底是什么样特殊阶层的社交生活在吸引着她,不过这显然不是重点所在。她会去参加在大饭店举行的半公开慈善舞会;而他也在雪莉酒馆的派对上看过她几次。有一次,当安东尼等待葛罗丽亚梳妆打扮之际,吉尔伯特太太为了说明她女儿喜欢“参加活动”的习惯,于是一口气背诵她为假期安排的惊人行程,其中有一半的舞会安东尼也收到了邀请函。
他和她吃过几次午餐和喝茶——前者很匆忙,至少对他而言是不太满意的状况,因为她的睡眼惺忪和漫不经心的态度,以至于总是无法专心在任何事情,和他所发表的言论。通常这种灰头土脸的午餐吃过两次以后,安东尼就会开始抱怨葛罗丽亚让他生活的骨架疲软不振,然后她就会笑着承诺给他三天的午茶约会。比起来,后者给他的满足要多上许多。
在圣诞节前夕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安东尼打电话给葛罗丽亚,发现她才刚结束一个重要且神秘的争吵,神态强作平静:她的语气混合了愤怒和俏皮,告诉他才刚把一个男人请出了公寓——安东尼激动地推测——那个人打算邀请葛罗丽亚共赴一个正式的晚餐,当然被她拒绝了,因此安东尼便带她去用餐。
“我们出去玩吧。”当他们搭电梯下楼时,她提议,“我想去看表演,你说呢?”
到旅馆大厅的售票台询问的结果,星期日晚上只有两场“演唱会”。
“它们的内容总是千篇一律,”她不开心地抱怨,“都是一些老犹太喜剧演员。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其实安东尼应该事先安排好葛罗丽亚会喜欢的节目,可是他并没有,为了掩饰罪行的嫌疑,他刻意夸张地表现自己已想到要去哪里的欣喜。
“我们可以去一个很棒的夜总会。”
“城里每一家我都知道。”
“噢,那我们再去开发新的。”
很明显地,葛罗丽亚的心情很低落,她的灰色眼睛看起来相当冷酷。当她不说话时,眼睛就直视前方,仿佛待在大厅里让她有些心不在焉。
“嗯,走吧。”
这个女孩即使全身裹在毛皮大外套中,仍不减损她的优雅。安东尼跟在她身后出门,搭出租车,以一种知道目的地的肯定口吻,指示司机经过百老汇后往南行驶。他好几次企图不着痕迹地想引她说话,然而她的沉默却是一面无法穿透的铜墙铁壁,回答句子都如同车内的阴冷,让情绪也随着跌入忧郁的谷底。
过百老汇再走几十个街区,安东尼的目光被一个大型而不熟悉的电动广告牌吸引,上面用金黄色的手写体标示着“马拉松”三个字,并以一明一灭的电子树叶和花朵装饰,在潮湿的路面反射出炫丽的光芒。他侧身敲敲车窗,片刻,一位衣着鲜艳的守门人迎上前来招呼:没错,这是一家夜总会,很棒的夜总会,上演着全城最好的节目!
“要不要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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