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他因狂喜而吶喊,“葛罗丽亚?”
“怎么了?”
“我爱你。”
短暂的沉默后,接着:
“我——我很高兴。”
快乐,根据某一天墨瑞·诺柏的定义,是在某些特别强烈的悲哀后,开始感到缓和的第一个小时。然而,噢,安东尼的脸就像是那夜走下广场十楼的回廊一样!他的深色眼珠散发光彩——嘴角扬起的线条显示他愉快的心情,仿佛他从未像现在一样地俊秀而神采飞扬,这是他生命中众多不朽时刻之一,它所散射而出的强烈光芒,直到多年之后依然在回忆中清晰不灭。
他敲门,在应许之下,进入。葛罗丽亚全身穿着粉红色,充满活力而娇艳如同一朵鲜花,她走出房间静静地站着,睁大眼睛看着他。
当他关上身后的大门,她轻声呼喊,轻快地穿越阻隔在两人中间的空间,伸出双臂靠近他,迎接他的到来。他们相互拥抱,把她浆得硬挺的洋装都弄皱了,一同沉醉在激昂而永恒的两人世界。
两星期后,安东尼和葛罗丽亚开始沉迷于所谓的“务实讨论”,但这只是一种现实主义的伪装,实际上他们仍漫步在梦幻的月光下。
“你爱我没有我爱你来得多,”这位文学才子坚持他的主张,“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希望所有人都知道。”
“我是爱你,”她反驳,“我想跟卖三明治的人一样站在街角,把我们的事告诉每个经过的路人。”
“那么告诉我你要在六月嫁给我的所有理由。”
“嗯,因为你很干净,你就像风一样的干净,跟我很像。你知道,干净还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迪克那样:他的干净像是一个磨亮的平底锅,你和我则像是溪水和微风。无论何时我看见任何人,我都可以马上分辨出他是否干净,如果是,又是属于哪一种类型。”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双胞胎。”
多么令人着迷的想法!
“妈妈说,”——她有些迟疑地说——“妈妈说,有时两个灵魂是一起被创造的——因此在出生前他们就已经相爱了。”
在此比非教义又被简化地挪用……隔了一会,安东尼抬头看着天花板无声地笑着,当他的眼睛回到葛罗丽亚脸上,他发现她生气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笑?”她大喊,“你这样已经两次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好笑的,我不介意装傻,我也不介意你装傻,但我不能忍受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这样。”
“我很抱歉。”
“噢,不要再说抱歉了!如果你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说法,那就闭上你的嘴!”
“我爱你。”
“我不在乎。”
接着是一阵沉默。安东尼陷入沮丧……终于,葛罗丽亚开口低声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是因为你,这都是我的错。”
他们又再度和好——接下来的时间所发生的事远比这段对话要甜蜜、鲜明和浓烈。在这个舞台上他们是明星,并互为观众:他们做作的演技背后的热情,为这段表演创造了真实性,但最终仍是在表现他们自己——他们的爱情中有很大一部分展现的是葛罗丽亚而非安东尼,就像参加一个她所举办的宴会,却几乎容不下安东尼这个客人。
要让吉尔伯特太太知道他们不寻常的关系,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她肥胖的身躯塞满了小椅子,以一种非常热切而不停眨眼的态度专心聆听。她必定早就知道了——因为三个星期以来,葛罗丽亚都没有跟其他人约会——而且她一定也已注意到,这一次她女儿的态度有以前所没有的认真。她会收到邮局寄来的限时专送;她也注意到,只要是母亲都会注意,女儿挂断电话前的对话,虽然极力掩饰,但仍藏不住某种特殊的亲密……
然而吉尔伯特太太仍细心表现出媲美专业水平的惊讶反应,宣称她非常高兴;毫无疑问她是的;她想象盛开在温室的天竺葵和驾驶双座马车的司机,会跟她一样高兴,因为恋人们总喜欢在这里,寻求可以做浪漫之事的隐私——可真令人难为情——他们会在账单上潦草写着“你知道我爱你”,把它放到对方看得到的地方。
然而,在亲吻以外的时刻,安东尼和这位黄金女郎的争吵,却从未停止过。
“葛罗丽亚,”他大吼,“请你听我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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