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与毁灭(75)

2025-10-09 评论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没有。只是,现在我已经二十七岁,而且……”
“噢,”她恼怒地打断他的话,“你让我觉得好烦!说的好像是我在阻碍你的前途!”
“我只是在跟你讨论,葛罗丽亚。难道我就不能谈……”
“我以为你应该够坚强到可以处理……”
“……但如果跟你有关就不能……”
“……你自己的问题不要牵扯到我。你说要去工作说了那么久,我大可以轻松地花更多钱,但我并不是在抱怨什么。不管你有没有工作我都爱你。”她最后一个字说得如此温柔,就有如细雪轻轻飘落到坚硬的地面。然而在当下,他们都听不进对方说的话——彼此都忙于尽可能精准而完美地各自表述立场。
“我有在工作——做了不少。”安东尼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但说出这么不成熟的话实在有失鲁莽。葛罗丽亚笑了,其意义介于高兴和嘲弄之间;她痛恨他的诡辩,却又同时欣赏他的冷静。即使他长久以来都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她也从来不会因此责备于他,因为她从来就相信世上没什么事是值得去做的。
“工作!”她讽刺地说,“噢,你这只傻鸟!你这爱吓唬人的东西!工作——对你来说,工作就是不断整理桌子和调整灯光,努力把一大堆铅笔削尖,还有说‘葛罗丽亚,不要唱歌!’和‘叫田奈走远一点,不要让他靠近我’,和‘你来听听我写的开头’,和‘我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葛罗丽亚,所以你自己先去睡,不要等我’,和大量消耗茶或咖啡。这就是全部。一个钟头内,我听到你的铅笔停止涂写,一过去看,只见你又拿出一本书,说正在‘查阅’数据,然后就开始阅读,再来就是打呵欠——接着就上床,却又因为喝了太多咖啡因,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两个星期后,同样的事情又再度重演一次。”
安东尼费了很大的力,才维持住一丁点尊严。
“你有点夸大其词了。你该死的很清楚《佛罗伦萨人》用了我的论文——由于它的发行量不小,这篇文章已经引起许多人注意。还有,葛罗丽亚,你是最了解的,这可是我不眠不休一直工作到清晨五点才写完的。”
她陷入沉默,如同交给他一条绳索。要是他自己不拿来勒死自己,他肯定也无路可走。
“最起码,”他无力地总结,“我想要当个战地特派员,这个意愿是不会改变的。”
而葛罗丽亚也是如此。他们俩个都有意愿——都是渴望的;他们向彼此发誓证明。于是,当晚便以无限感伤、悠闲的重要性和亚当·帕奇恶劣的健康状况,及爱情的无价,作为这一天的脚注。
“安东尼!”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葛罗丽亚从二楼栏杆叫道,“有人在门口。”
安东尼正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于面南的阳台上晒太阳,听到她的声音,他缓慢踱步到房屋的前门,看见一辆外国车,车型庞大而醒目,停踞在小路尽头有如一只巨大而忧郁的昆虫。一个穿着软绸西装,戴着相称的软绸帽的男人,正对他挥手致意。
“嗨,我在这里,帕奇。刚好经过附近,就顺便来探望你。”
他是布洛克门;跟往常一样,他的语调似乎又有些微的改进,给人更加自在的感觉。
“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安东尼提高声音对着一扇藤蔓缠绕的窗户喊:“葛——罗——丽——亚!我们有客人来了!”
“我正在洗澡。”葛罗丽亚有礼貌地叫道。
两个男人相互交换会心一笑,心知肚明她的借口又得逞了。
“她马上就下来,我们到外面阳台来,要来点什么喝的?葛罗丽亚总是在洗澡——每天至少要三次。”
“可惜她不是住在海湾。”
“我们负担不起。”
由于安东尼是亚当·帕奇的孙子,布洛克门总是以此作为固定的开场白,让气氛轻松缓和。在交谈了十五分钟的丰功伟业后,葛罗丽亚现身了,充满朝气地穿着上过浆的鲜黄色洋装,创造清新有活力的气氛。
“我想靠电影成为成功的风云人物。”她宣称,“我听说玛丽·彼克福德(MaryPickford)一年就赚进一百万。”
“你也可以,你知道的,”布洛克门说,“我认为你可以当个成功的电影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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