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虽然不晓得你是谁,」老先生语调平板地打断我,「但我什么都不会透露的。」
老先生再次低头扫起地。果然不出所料,显然我乱枪打鸟,好死不死正中红心。尽管有些难以置信,但似乎没错。他就是四十三年前惨案的第一发现者,打破起居室窗户制止S自杀的人。
「有件东西想请您看一下。」
要是像刚才那样吃闭门羹可就没戏唱,因此我开门见山,从背包里取出椅脚。我激动得呼吸急促,指尖微微发抖。
「这是S先生服刑时刻下的留言,今天早上我碰巧发现的。」
老先生以惊人的速度回头,略略垂下目光盯着椅脚。我递出椅脚,老先生一手接过,紧抿着嘴注视断面。读至某处,他瞬间嘶地一声,短短抽了口气。但他像是不愿被我发现,刻意清痰般咳几声。
「父为……尸……母为……大。」
好一会儿,老先生瞪也似地注视着那些文句将近三十秒,不,大概有一分钟。他喉咙深处隐约传出羽虫振翅般的呼吸声,最后不耐烦地吐出鼻息,带着不解的神情把椅脚推给我。
「只是随便乱涂鸦。」
然而,我没接下。
「那个字不是『大』。」
老先生以「不然是什么」的眼神盯着我。
「上面写的是『犬』。」
这是方才在口口家门前发现的。变换各种角度观察椅脚断面时,我瞧见先前没能看到的东西。「大」的右上方有一点。由于椅子久经使用,断面承受人体的重量而磨损,致使那一点不易看清。
犬,母は犬(母为犬) 。
话虽如此,那个「犬」字代表什么,我仍一头雾水。
老先生俯视手中的椅脚许久。天花板垂下的灯泡亮光照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棵古早以前就生长在那里的树。终于,老先生头也不抬地说:
「这个……能给我吗?」
我犹豫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于是,老先生也向我颔首。我想象起老先生道完谢,开口解释留言寓意的那一刻。岂知,情况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
「可以请你回去了吗?」
老先生背对着我继续道。
「劳你特地跑这一趟,真抱歉。」
「咦,请等一下。」
未免太过分,我怎能就这样回去。就算赶我,我也不走,我不要。
「这段留言究竟有何用意?『父为尸、母为犬』暗指什么?我发现的到底是什么?」
「你弄明白……也不能怎样啊。」
比起嗓音,那更像是喉咙深处响起的话。这老先生知道,他肯定知道我找到的留言的涵义。
「老先生,您是S家命案的关系人吧。我上网查过,您是那椿惨案的第一发现者。」
回应我的,是泄了气似的鼻息。老先生半背对着我,缓缓抚摸椅脚断面。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浮现绳子般的静脉。
「刚刚提过,我才造访□□家。我看到S先生的妹妹。她便是在四十三年前的命案中生还的妹妹吧?她很瘦,坐着轮椅……」
「她脑袋里……有坏东西。」
老先生突然应道。
「那是天生的,真可怜。她从小就是那副模样。」
我不禁语塞。原来S的妹妹天生脑部有缺陷?
「或许那孩子背负了一切。」
老先生的语气疲惫至极。
「背负……背负什么?」
我问,但老先生没抬头。即使如此,他仍细声答复。
「犬的罪啊。」
犬的罪。
犬。母为犬。
我朝老先生的背影走近一步。
「请告诉我。请您务必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我认为这是命运,我的命运。」
「命运?」
老先生略略转过头,神情恍若听到陌生词语般困惑。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吐露最真实的心声。
「是的。今天早上,我碰巧和家里的椅子一起翻倒,就像德式翻摔一样。我在脱落的椅脚上发现一则留言。这张S先生服刑时制作的椅子引起我的注意,我上网查得许多资料,然后独自前来这里。虽然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可是我觉得非弄明白不可。假如不查清楚S先生犯下的案子,就不能回去。」
老先生大概无法理解我的心情。这也难怪,连我都搞不太懂自己。尽管如此,老先生终究开了口。至于是我词不达意的恳求打动他,抑或是他一心想打发我走,就不得而知了。
老先生的说明并不长。不,那其实根本称不上说明,只是片断而模糊的话语。
「那是因为啊,小伙子,那个人……」
老先生突然转向我。
「那个人做出狗才会有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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