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代的游戏(117)

2025-10-09 评论

  露留的自我锻炼,并不全是像跳向日葵那样一时心血来潮干的。为了锻炼脚和腰,他总是裤子里边挂着经理大哥让峡谷的铁匠作坊给他打造的腿箍,仿佛戴上脚镣一般。连上体育课也不拿下来。但是,他戴着那么沉的东西,不论竞走也不论跳跳箱,依旧能力超群,所以体操老师无话可说。他小腿上的铁箍在踢足球和摔跤时能伤及他人,所以这时候他才摘下。因为他对体力的基本训练除了棒球之外任何体育项目概不关心,所以体操老师让他参观别的体育项目时,他就戴着铁镣学兔子跳跃。
  下雨天不能锻炼的日子,他在天棚低的二楼上站在面朝河比较亮的窗前,注视着对面山坡上疏林中飞的鸟,练习着看他一秒钟掮动几次翅膀,而且是一天到晚练这功夫,从不感到心烦。终于把山雀和黄道眉那么小的鸟一秒钟掮动多少次翅膀等等全都弄清楚了。如果以这份能力参加比赛,就能看清还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的硬球表面上缝的针脚,毫无困难地把它打回去,这是经理大哥拍着胸脯作出绝对保证的。他为了更进一步锻炼目力,注意看鸟起飞时的动态,面向鸟的方向精神专注的神态,那形象实在美极了,连我这作哥哥的都被打动了。
  露留从蜡库捡来蜡末子,把我们面积不大的所有地板打磨得无比光滑。他这种举措是为了日常生活的任何瞬间都要锻炼脚和腰,但是这一招却给家里和他住在一起的人出了难题。特别对于你那些特别迷恋于性解放的朋友从你们的沙龙去厕所的通路那一段地板,打得更加光滑,因此,并不需要像露留那样锻炼脚和腰的你那沙龙朋友们,就有好几个跌倒多次。
  妹妹,我再一次观察和思考棒球界行者露留孤独的内心以及想法,发现他把地打磨得那么光滑,纯粹是对于自己的姐姐性自由的来访者们一种无可奈何的抗议。把地板打磨得光滑无比以锻炼自己的腰腿,我以为不过是第二义的理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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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露一士兵孤独的蹶起,新闻、周刊有过各种报道。妹妹,我所了解的关于他的情况大都由此而来,不过有几项是我自己发现的。事件过了三年以后,我从语言学杂志的一篇专栏文章上才大致看出支撑露一行动的思想方面的一个侧面。专栏文章是一位世界语专家写的,出于对智能游戏的爱好,但始终是从世界语的角度出发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不久之前,只有一个人就想匹马单枪地控制东京,打进皇宫,和天皇进行军事谈判,这个人物使报界足够地热闹了一阵。此人在精神病医院呆了二十五年。在皇宫前折腾了一通之后,也就是在他看来经过两军你死我活的白刃战之后,同样也是由他看来成了日本国军队的俘虏,再次送进精神病院,不出几个星期便衰弱而死。各家报社指出,这很可能是医院错误地把不该出院的病人放了出来,以致造成如此悲剧。但是我唯一不解的是,据说这个疯子被逮捕的时候,叨叨咕咕的话谁也不明白它的意思。可是又有人说,那分明是分节语言,像演说一样说的。各报纸用字母把它登了出来,教世界语的人认为,和常见的初学世界语的人把日文字母写在教科书旁一样,听起来却是世界语。秘密揭穿才知道,这汉子住了二十五年的这家精神病医院,我国草创期以来的世界语言学家也曾经在这里住过相当长时间……
  我以这个专栏文章为据,采用相应手段,向这家医院询问露一的生活痕迹,最终毫无结果。妹妹,我确实是露一的弟弟,然而也是遗弃他达二十五年之久的家族成员。当然,对于很闭塞的医院,我也不能过分强烈地表白我的意见。但是遇到了侥幸,我见到了审讯露一的警官。这样,从他那里自然掌握了露一演说用的用日文字母记载的记事本的影印件,也就是报纸、周刊报道的原始根据的影印件。这个侥幸,得到了在新桥演舞场开独舞会的我另一位哥哥露旦角的帮助。
  露旦角在新桥演舞场开独舞会。只要想到和蜡库舞台的半即兴式的初次演出远远无法相比,就不能不为之感到茫然了。只是白天才演出,座位只能坐满三分之一,而且很明显,那都是招待票,不过这次公演是他露旦角一个人独自主办的。演出进行到一半时我到后台看了看,年近七十的阿姨,当年她一条腿跪在蜡库的舞台边上使劲给留声机上弦,如今她像个德国老太太一样,戴着圆眼镜坐在那里。我此刻的心境已经分不出我自己是在新桥演舞场的后台呢,还是坐在峡谷的蜡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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