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佑介必然对此心怀不满。他怎么会允许一直处于自己支配之下的小跟班突然想要独立的想法呢?所以他才想出这个主意,目的是为了在旅行结束以后对我的行程和经历讽刺打击一番,以维持我俩在精神层面上一贯的不平等关系。
这回绝对不能输给他,我心想。这次旅行,我可不能只是走马观花地看过就作罢。
我们从上野乘了大约五个小时的列车,到达了仙台站。佑介信心十足,望向我的时候还露出些许揶揄的神色。然而,就在我们挥手告别时,他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不安和迷茫,这倒让我很是意外。
在仙台住了一夜后,我游览了松岛和石卷,并于次日途径平泉到达了花卷,在作家宫泽贤治老家附近的一处民宅住了下来。
是夜,我心中突然感到焦虑起来,因为我在旅途中至今也没能邂逅任何奇闻逸事。既没有与女大学生结识,共度良宵;也没有与当地人结为好友,共同探访神秘未知的世界。
此时此刻,佑介正在干些什么呢?我躺在被窝里,凝视着天花板沉思默想。他那个人是情场老手,相貌又英俊,这会儿大概已经有女伴儿了吧。事后,他自然又会在我面前大肆吹嘘,从而再度摧毁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些许自信。
明天还是到日本海去吧,我想。与大海的波涛汹涌相比,自己的这些烦恼不是显得非常琐碎和愚蠢吗?
那里说不定可以让我焕然一新。
2
我乘坐列车来到日本海附近,在X车站下了车(隐去站名当然是有理由的),并在那里乘上一辆巴士。这车像是已经开了几十年了,椅套破破烂烂的。路况也很差,颠得我屁股生疼。车上另有好几名乘客,有几个人一看就是当地人,还有两名年轻女性,像是坐办公室的。我想上前搭讪,却又没那胆量,胡思乱想之际,错过了时机,巴士已经在目的地停了下来。
那是日本海的一个小海角,空旷的原野一望无际,只有一座灯塔突兀地立在那里。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观光客正拖着疲惫的步伐摇摇晃晃地走着。
我站在海角顶端俯视着大海。只见巨大的岩石遍布海滩,波涛汹涌地拍击着海岸。我并未感受到期待当中的冲击和震撼,心中不免有些沮丧。
走过灯塔跟前时,我看到一同乘坐巴士的两名女性走了进去,便也迈步跟了就过去。反正周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供玩乐。
一进门,我就看到一名男子坐在一个接待窗口模样的地方收取登塔费。他三十岁上下,戴着眼镜,皮肤黝黑,双臂异常粗壮。
我顺着盘旋楼梯登上了灯塔顶部,从这里眺望到的景色也没有想想中那般激动人心。我兴趣索然,决定再绕着灯塔转一圈就离开。我可没有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的闲暇,更何况今晚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呢。
正当我想下楼时,边上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请问你是一个人在旅游吗?”
我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收费的男子,正靠在栏杆上注视着我。他的身材高大强壮,胸脯极为厚实,像是要把白衬衫的口子都崩掉一般。一架粗犷的双筒望远镜垂在他的胸前。
我应了一声“是”,他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可真叫人羡慕呐。也只有年轻人才有空这样玩喽。你是学生吧?”
“是的。”
“大学的……”
他的双臂环抱在胸前,把我粗粗打量了一阵,问道:“大概是三年级吧?”
“你猜错了,我才一年级呢。”
“嗯,那就是才考上大学了。所以才要出来好好放松一下吧。”
“应该说我是想干一些只有现在才能干,以后就干不了的事情。”
“原来如此。”
他好像也曾经历过这样的青葱岁月,点头不迭。
“你正在东北地区转悠?”
“是啊,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到北海道去玩呢。”
“嗯,那挺好的。怎么样,玩的还高兴吧?有没有喜欢的地方?”
“这个嘛……嗯,有几个地方还挺不错的。”
“比如说呢?”
我有点为难,转过脸去,日本海进入了眼帘,便道:“这里就很好啊,虽说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但反倒比那些名胜古迹更耐看呢。”
对当地人恰当地恭维一番肯定没错。果然,他露出十分高兴的样子。
“嚯嚯,中意我们这儿吗?正像你说的,这里可是个不为人知的好地方呢。特别是从这个灯塔望出去的景色简直美极了,就连心都好像被洗得干干净净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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