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片刻之后,侍卫兵们向石棺靠近。他们紧紧地抠住大理石棺盖,双脚蹬地使劲地向前推着。只听见石头与石头之间发出“吱呀”一声摩擦声,棺盖被推开了一个角——雕像上的教皇的头被推到了墙边,双脚直直地伸向另一边……
每个人都不由后退了一步。
教皇内侍低头朝石棺里看,他浑身发抖,肩膀像秤砣一样垂了下来。他伫立良久,才转身离开。
维多利亚曾担心尸体冷却僵硬,死者的嘴会紧闭,那样的话,她就不得不建议掰开下巴来检查舌头。不过现在她知道没有必要了。尸体的双颊已萎陷下去,嘴巴大张着。
他的舌头黢黑。
没有光亮。寂然无声。
秘密档案馆里一片漆黑。
兰登现在意识到,恐惧真的是一种强效驱动剂。他喘着粗气在黑暗里向旋转门摸去。他摸到了墙上的按钮,举起手死命地拍下去,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又拍了一下,门锁死了。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看不见,他大声叫喊,但感到透不过气。他意识到自己已身陷险境。由于缺氧,他紧张得心跳加速,感觉像是有人朝他的肚子狠狠打了一拳。
他使出浑身力气朝门撞去,一时间他以为门又开始旋转了。他又推了推,一下子感觉眼冒金星,这才明白旋转的是整个房间,而不是门。他踉踉跄跄地走着,没走几步就被一把滚动式的梯子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他的膝盖被书架的边缘给划伤了,他一边咒骂,一边爬起来去摸梯子。
他找到了梯子。他还以为是那种粗重的红木梯子或是钢梯什么的,但那只是铝制的梯子。他一把抓住梯子像举起攻城木棰一般举了起来。在黑暗中他跑步朝玻璃墙砸去。梯子一下子就撞上了玻璃,又弹了回来。兰登听到这微弱的撞击声,知道自己需要有个东西来撞碎玻璃,但绝不是一个铝制梯子。
他突然想起那个半自动手枪,心里涌出一线希望,但马上就没有了。那个武器不见了。在教皇办公室里,奥利韦蒂就以教皇内侍在的时候不宜佩戴武器为由收回了那把手枪。当时那样做是说得过去的。
米老鼠在兰登的手腕上欢快地闪着光,仿佛在黑暗中觉得很快活:晚上,9点33分。离“火”还有半个小时。他感到时间远远不够了。他没有想办法脱险,却突然在寻找原因。谁切断了电源?是罗奇尔扩大搜查?难道奥利韦蒂事先没有跟他提过我在这儿!
突然,兰登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猛地跳了起来,他在黑暗中伸出手摸到了书架,在与眼齐高的地方抓住了书架。一只脚撑在玻璃墙上,另一只脚踩在低一些的架子上开始向上爬去。书本从他身边纷纷掉了下去,可是求生的本能早就让他顾不得理会档案馆的规章制度。他爬得越高,就感到空气愈发的稀薄了。兰登终于抓到了书架顶端。他伸出双腿蹬着玻璃向上移动,这时身体几乎和地面是平行的了。
他一阵眩晕,攒足力气,双脚抵着后面的墙壁,双手用力撑着身体,胸膛顶在书架上,然后推了起来,书架摇动了,尽管只是很轻微的一点。他又推了一下,书架前后晃动了一英寸左右。
像个秋千,他自言自语道,保持这个节奏,幅度再大一点。
兰登摇晃着书架,每推一次,他的腿就可以伸展一些。他的肌肉生疼,他忍住疼痛。书架像个钟摆一样来回摆动着。他鼓励自己,再推三次就好。
他只推了两下。
突然他像是突然失重了一般,哗啦一下书从架子上滑了下来,他也和书架一起向前倒去。
快倒在地板上的时候,这个书架撞上了另一个书架。像一副巨大的多米诺骨牌,这些书架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金属撞击着金属,书散落得到处都是。兰登牢牢地抓住书架不放,他抓着的那个倾斜的书架如起重机上的棘轮一般猛地向下倒了过去。
第一个书架现在已经彻底倒在地上了。这时他听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声音——金属撞在玻璃上尖锐刺耳的声音远远地从档案室的另一端传来。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兰登想一定是其他的书架压在最后的一个上面,重重撞在了玻璃上。接下来的声音是兰登听到过的最尖利刺耳的声音。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
一秒,两秒……
就在兰登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像是降落在沙漠的喜雨,数不清的玻璃碎片哗啦啦坠入黑暗中。风声呼啸着,空气涌了进来。
三十秒后,在梵蒂冈墓穴里,维多利亚还站在那具尸体前,忽然对讲机铃声大作,打破了寂静。里面传出刺耳而急促的声音:“我是罗伯特.兰登!听到我说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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