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是哦。”
武泽微微点头,视线落回右手的手机。
贯太郎还没来电话。
这时候贯太郎正蹲在斜坡上,身子躲在一人高的杂草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小路,时不时吃一口八寻让自己带的爆米花。他已经盯了三个小时。
但是从大约三十分钟之前开始,贯太郎有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他被迫面对一个昨天夜里作战会议时没人想到过的极其严重的事态。
便意。
猛烈的便意,此刻正在折磨着贯太郎。
他伸手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也许有人会想,明明已经忍不住要大便了,还继续吃东西,这简直是自杀的行为,但贯太郎并不这么想。人不是气枪,不是说上面塞了东西进来,下面就会有东西出来。从物理上说,两者其实完全没有关系,而且不如说摄取食物会有缓解便意的作用。原因很简单:没有人会在吃东西的时候排便。从道理上说,嘴巴咀嚼食物吞咽下去的刺激,会引起某种条件反射,使得目前感觉到的便意被认作“弄错了”而被忽略。所以想要消除便意的时候,还是吃点东西为好。这是最具效果而且起效最快的缓解便意的手段——然而这只是贯太郎的一厢情愿,实际上越吃爆米花,贯太郎的下腹越是窘迫。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发出无声的呜咽,手脚逐渐麻痹,稍不留神就会精神恍惚。每到此刻,贯太郎只能拼命摇头,无声怒斥脱力的肛门括约肌。
不能离场。自己被分配的任务必须完成。为了八寻和真寻。为了鸡冠。还有,为了武泽和老铁——虽然他们经常会抱怨,但还是收留了无处可去的自己——可毕竟没听说能忍住便意的。贯太郎仿佛都听到屁股传来“忍不住了”的声音。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忍不住了。这声音合着心脏的跳动,无数次无数次地重复,变大。贯太郎又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一会儿咽下去。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拉了算了。
怀着殉道者一般的心情,贯太郎这样想。拉出来就舒服了。自己的任务是在这里一直等着那些家伙,一旦出现,就联络武泽他们两个,告知这边的情况。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臭气也好,做人的尊严也好,都不会妨碍到这项工作。拉吗?拉吗?——拉吧。
在近乎觉悟的感情中,贯太郎的一只手动了起来,像是被操纵的木偶一样,他把爆米花的盒子横放在草丛里,手搭上裤子的皮带,但是——
就在这时,传来了低低的发动机声。贯太郎顿时停住手,凝神细望斜坡下面。透过茂密的杂草,尖尖的叶片群上,慢慢出现了白色的轿车身影。
来了——贯太郎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终于来了。武泽和老铁的推测没错。那些家伙果然来了。又来这儿了。
一个人一边打量周围,一边从司机的一侧下了车。是那个整理人。在昨天夜里的作战会议中,来的那个男人不知怎么就被叫成了整理人。贯太郎赶紧打开手机,调出武泽的号码,正要按下呼叫键——
“哎……”
他忽然低低喊了一声。从轿车上下来的不只整理人一个,后面还有一个人。副驾驶位置的门开了,弯着身子下来的是一个猩猩一样相貌和身材的大个男人,右手还拿着一根长长的东西。那是什么?是管子吗?不对——贯太郎的手机举到一半,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猩猩手里的东西——然后他不禁大吃一惊。
那是高尔夫球棒。贯太郎对高尔夫球所知不多,不过也知道那是所谓的铁头球棒。头的部分是用金属做的,略有倾斜,所以叫这个名字,主要用途是在高尔夫球场击飞高尔夫球。好像是更重视控球,牺牲击球距离的时候会用这个,但偶尔在高尔夫球场以外的地方也会使用。比如说,黑社会小流氓殴打对手的时候。
乌贼一样眼睛的小个子整理人离开汽车,走到住处的玄关前,毫不犹豫地按下门铃。小型紧急铃一样的声音,隐约传到贯太郎这边。整理人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回音。这是当然的。因为里面已经没人了。提着铁头球棒的猩猩站在整理人旁边,在宽阔的肩膀上不停敲击球棒,像是按摩肩膀一样。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内容当然听不到。突然传来整理人嘶哑的高音尖笑。他一边笑一边后退,来到围墙外侧,向周围打量了一圈,然后招呼了猩猩一声,紧接着的一刹那,猩猩没有丝毫的犹豫,猛然举起肩头的铁头球棒砸向房门。一次。又一次。然后又一次。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球棒砸在门上声音开始变了。用胶合板和贴面做成的便宜房门似乎被铁头球棒砸破了。猩猩的一只手伸进新破的洞里。这时候整理人也走了回来,手搭在门把手上。猩猩扭开门锁。房门毫无抵抗地打开了。两个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向室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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