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向搁板,取下一只小小的象牙盒,回到边桌旁,把它和别的物品放在一起。尽管他还不打算使用它,却忍不住打开盒盖,欣赏其中的宝物。
刀。
象牙盒里的黑丝绒垫上,那把献祭用的刀是迈拉克特意为今夜准备的。去年,他在中东古玩黑市场里以一百六十万美元购得此刀。
史上最著名的宝刀。
这珍贵的利刃由铸铁制成,嵌在骨柄槽中,它古老得不可思议,世人都以为它已在历史的尘埃中消泯。千百年来,无数权贵占有过它。近几十年以来,它却销声匿迹,被人秘密封藏,锋芒衰颓。迈拉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探明它的下落。
他怀疑,这把刀已有几十年……或许几百年没沾过血了。它是为饮血祭神而造的,今晚,利刃将再现于世,尽显神力。
迈拉克轻轻地从柔软的丝垫里取出宝刀,用浸过净水的丝布崇敬有加地擦拭刀锋。自从来到纽约初次开始实践至今,他的技艺已有了长足的进步。迈拉克修习的黑魔法在不同语言里有不同的名称,但无论叫什么,它都是一门精确的科学。
这种原始技艺曾掌握着通向神力的钥匙,但已被世人冷落甚久,笼罩于神秘学与魔术的阴影下。依然潜心钻研这种魔法的人被视为疯癫,但迈拉克知之甚多。这可不是为那些天资愚钝的家伙准备的。古代黑魔法,就像现代科学,是一门运用精准公式,使用特定材料,格外讲究时机的高等学科。
这种魔法,绝不是当今那种假模假式的所谓“黑魔法”——通常都是一些好奇心过强的人在半信半疑地操练。而古老的黑魔法,就像核物理研究,很可能释放出巨大能量。其警示十分可怕:技艺不精的修习者要冒可能陷入逆流、乃至彻底被毁灭的风险。
迈拉克欣赏够了神圣的祭刀,又转而去看身前桌上的一张厚犊皮纸。这张羊犊皮是他亲手从一只羊羔身上剥制的。遵循古书记载的程式,羊羔必须很纯洁,尚未性成熟。犊皮纸旁边有一支他用乌鸦羽毛制成的羽毛笔,一只银托盘,还有摆放在铜碗周围的三根闪着微光的蜡烛。这只纯铜制成的小碗里盛着一英寸深红色的液体。
彼得·所罗门的鲜血。
血是永恒之色。
迈拉克拾起羽毛笔,将左手摁在犊皮纸上,将笔尖蘸上鲜血,再小心地沿着张开的手掌轮廓落笔。画完后,他又在画中的五个指尖分别描上古代奥义的五个符号。
王冠……代表我将成为王。
星星……代表授定我命运的天宇。
太阳……代表我的灵魂之光。
灯笼……代表人类微薄智力的幽光。
钥匙……代表缺失的部分,也就是今晚我终于能拥有的东西。
迈拉克画完所有血符后举起犊皮纸,在三道烛光中欣赏自己的杰作。等血迹干涸,他将犊皮纸折了三道。随后,迈拉克轻声浅吟古代咒语,将犊皮纸凑上第三支蜡烛,火焰骤起。他将点着的犊皮纸搁在银盘上任其燃尽。渐渐地,兽皮中的碳熔成一层烧焦的黑粉。火焰熄灭后,迈拉克小心地将灰烬拍入盛血的黄铜碗里,再用乌鸦的羽毛搅拌。
液体变成更深的猩红色,红得接近发黑。
迈拉克双手捧着这只碗将它举过头顶,吟咏血圣餐歌,向古代先灵称谢感恩。
随后,他万分谨慎地将黑红的液体倒入一盏玻璃樽,以木塞封口。稍后,迈拉克描摹尚未纹饰的天灵盖以完成他的杰作时,就将以此为墨水。
华盛顿国家大教堂是全世界排名第六的大教堂,比一幢三十层的摩天大厦还高。这件哥特式杰作饰有两百多扇彩色玻璃窗、架带五十三只铃铛的钟琴和一架拥有一万零六百四十七个乐管的巨型管风琴,能容纳三千名朝圣者。
不过,今晚的大教堂阒寂无声。
柯林·盖洛韦神父是大教堂的主教,他看起来仿佛永生在世。身形佝偻,形容枯槁的他身着俭朴的黑色长袍,不出一言地摸索着蹒跚带路。兰登和凯瑟琳默默跟随着他,在黑暗中穿过四百英尺长的中殿主道,长廊略微向左倾斜,造成了一种柔和的视错觉。当他们来到大十字架前时,主教挥手示意,让他们走过祭台屏风——这是象征性的界限:此前是公共区域,此后则是圣所①。
『注①:Sanctuary,既指教堂圣地,也有避难所、庇护所之意。』教堂高坛里弥漫着乳香。这处圣所幽暗至极,只有层层穹顶折射的稀薄微光。
在数幅精美的圣经题材雕饰上方,悬挂着五十个州的州旗。盖洛韦主教继续前行,显然对这个地方熟稔于心。起先,兰登以为他们要径直走上高高的圣坛,也就是嵌列十块西奈山石头的地方,老主教却向左一拐,摸索着穿过一道十分隐蔽的暗门,原来,这道门能直通神职人员的办公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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