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堂
晚上8:33
秘密就是怎样死。
自鸿蒙之初,怎样死一直是个秘密。
三十四岁的宣誓者低头凝视着掌中的人头骷髅。这骷髅是空的,像一只碗,里面盛满了血红色的酒。
环绕四周的兄弟们都披挂着他们团体标志性的全套礼服:小羊皮围裙、饰带、白手套。他们的颈项上,礼仪场合佩戴的宝石闪烁发光,像阒无声息的幽灵之眼。他们共守一个秘密,宣誓互为兄弟。
“时间已到。”一个声音低语道。
宣誓者凝住的目光渐渐上移,看清了身着白色长袍、挺立在他面前的身影。最高神圣尊者。此公年近六十,精力充沛,且富可敌国。曾是深色的头发已成银灰,毕生的权势与睿智都凝刻在他那着名的面容上。
今夜,他在圣殿的会堂里领略到一种不祥的肃穆气氛,他在这一程漫长仪典中领受过的所有可怕警示在脑海里一一再现——如若泄露他将要得知的那个古老秘密,必有可怖下场:断颈割喉……连根拔舌……脏腑掏尽焚烧……挫骨扬灰……挖心抛野喂兽——
“兄弟,”灰色瞳仁的神圣尊者把左手搁在新入会者的肩上,“最后的誓言。”
“如我蓄意或任意违背这誓言……愿此刻入喉的醇酒成为致命的毒药。”
他稳住自己的手,把骷髅端到嘴边,口唇触到了干裂的骨质。他闭上眼睛把骷髅倾向嘴唇,将酒长饮而尽,然后放下骷髅。
一股惬意的暖流温遍了他的全身。宣誓者吸了口气,暗笑着抬头凝望那双毫无疑虑的灰色眼睛——他竟愚蠢地准许他进入这一兄弟组织最高机密层。
很快,你将失去你最珍视的一切。
埃菲尔铁塔南侧的奥的斯电梯带着超载的游客往上攀升。拥挤的电梯厢里有个神情严肃的商人,身着熨得板板整整的套装,正低头看着身边的男孩。“你脸色有些苍白,儿子。你真该留在地面。”
“我没事……”男孩说着耸了耸肩,掩饰自己的紧张。“再上一层我就出去。”
我快喘不了气了。
大人又向孩子凑过去。“我还以为你现在能克服这个了呢。”他怜爱地在孩子脸蛋上刮了一下。
男孩觉得让父亲失望了,有些羞愧,可这会儿他耳朵里只有响个不停的铃声。
我喘不了气了。我得从这匣子里出去!
电梯操作员一再保证电梯的构件安全可靠、运行性能良好。他们脚下,巴黎的街道远远地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马上就到了,男孩对自己说,他伸长脖子仰望上面的观景平台。再坚持一下就好。
电梯陡然迎向上面的观景平台,升降机井开始变窄了,几根粗大的支柱收缩成一条实心的垂直通道。
“爸爸,我觉得不——”
突然,头顶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声。电梯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令人恐惧地朝一边晃过去。断裂的缆绳在电梯厢外壁四周金蛇狂舞般地抽打着。男孩伸手去拽父亲。
“爸爸!”
父子俩惊恐地互相对视了一秒钟。
电梯厢的底部掉下去了。
罗伯特·兰登猛然在软皮椅上直起身子,从迷迷瞪瞪的白日梦中惊醒过来。
他独自坐在“猎鹰2000EX”商务飞机宽敞的机舱内,飞机刚刚穿过颠簸的云层。
耳边是“普拉特和惠特尼”双引擎发出的匀速嗡响。
“兰登先生?”头顶上的机内对讲机嗤啦啦地发出声音。“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兰登坐直身子,把记录讲稿的笔记本塞进皮包。刚才,他在重温复杂的共济会符号体系,没多久就迷糊了。梦境中出现了已故的父亲,兰登怀疑这和今晨收到突如其来的邀请有关,邀请人彼得·所罗门是他多年的恩师。
我绝不会让他失望。
近三十多年来,这位五十八岁的慈善家、历史学家和科学家一直用心呵护兰登,兰登的父亲去世后,他更是在各方面代行父职。虽说所罗门来自富甲一方、颇具影响力的名门望族,兰登却从他温柔的灰眼睛里感受到了仁爱与温情。
窗外,太阳已经下沉,兰登仍辨认得出世界上最大的方尖碑的纤秀轮廓,它耸立在地平线上,就像古时日晷的指针。五百五十五英尺高的大理石方尖碑标示出这个国家的核心位置。所有精心设计的几何形街道和名胜古迹都以这个尖顶为圆心,向四面八方辐射。
即使从空中俯瞰,华盛顿特区所具有的近乎神秘的力量也一丝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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