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呀,对不起。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提这种事了。”
“嗯。”平介再次把脚伸进了被子。不过,他在把被子盖到身上之前说:“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是关于我们彼此之间称呼的建议。现在在家的时候我管你叫‘直子’,你管我叫‘老公’或‘平介’,对吧?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改一改比较好呢?”
“你的意思是像在外面时那样称呼吗?”
“对。我觉得有必要养成这样的习惯。之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直子看着房顶暂时陷入了沉思。在她沉思的时候,平介就看着她睡衣上的图案。上面画的是各种表情的描,有发怒的猫、哭泣的猫、微笑的描,还有假装正经的猫……
“我知道了。”她终于说,“我也觉得那样做比较好。”
“真的吗?”
“嗯,那从今晚起我就不叫你平介了,而是叫你爸爸。”
“就是这个意思。”
“那,晚安了,爸爸。”
“晚安……藻奈美。”
平介钻进了被子里,不过睡意却巳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过了不一会儿,身边传来了直子睡着时均匀的呼吸声。还是小孩的觉来得快。
平介抱着清醒的大脑,凝视着眼前的黑暗。他心中在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我到底是失去了女儿呢,还是失去了妻子?
一个男的站了起来。他的脸轻度痉挛着,脸上的赘肉从很远的位置都能看得见,头发薄得像烤海苔片一般,老老实实地趴在头皮上。大概是爱打高尔夫球的缘故吧,他连天庭都晒得黝黑。尽管如此,他看上去还是欠几分血色。
“4000万到4500万之间。”那个男的开口说道,声音很有穿透力。这句话一下子打破了会场的沉寂。这是攻防战斗开始的标志。平介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是又不能一逃了之。
“这是我们公司考虑出的赔偿金范围。根据性别、年龄等差异,多多少少有进行增减的必要。”
发言的人是大黑交通的总务部长,名叫富井。这真是个倒霉的角色。虽然是敌方,但平介还是对他有所同情,毕竟不是这个人一手酿成的车祸啊。
遇难者家属联合会与大黑交通之间的赔偿交涉照例在新宿那家宾馆的会议室里举行。事故已经发生3个月了。由于是周末,遗属这一边几乎全员出席,而大黑交通方面,除了富井以外连有五个负责人加上一名律师。公司方面的人坐在了会议室的最前端,大排的遗属坐席刚被安排在了他们的正对面。平介心想这简直就缘是在开记者招待会。
“这个范围是根据什么标准制定的?”遗属一方的律师向井向公司一方发问。
刚刚坐下去的富井再次站了起来。
“这个是公司参照过去的交道事故制定出来的,也可以看做是我们公司能够赔偿的上限。我们从国土交通省(相女于中国的交通部——译者注)也得到了指示,上面要求我们一定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身为遗属代表的林田干事举起了手。
“你所说的上限,是处理你们公司基本没有过失的、无法预测事故时的上限,比如竟然出现了恶劣天气,或者是受到了其他车辆的影响。但是这次的事故根本不在上述事故范围之内。”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认为这不单单是事故,还是人祸。说得再明确一点,我们认为这等同于过失杀人。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让因得不到休息而疲劳过度、走路都打晃的司机带着危险去开滑雪游大巴,这早晚都会造成事故的。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你们利用这种危险的大巴来载客赚钱,这不是犯罪行为是什么?我们只能认为你们根本没把乘客的安全放在心上。做出这种近乎杀人的行为,还想按以前的事故来制定赔偿标准,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想有些太天真了吗?”
林田用兴奋的语调口气说完了这席话。他坐下去时椅子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有几个人小声鼓起了掌。
公司方面的人露出苦脸是可想而知的事了。出现“过失杀人”这样的词语让他们的心情自然无法平静,而林田的陈述也是他们根本无法否认的。
就在前一段时间,劳动局还宣布,他们已经向东京地方检察院递交了相关资料,以违反劳动基准法的嫌疑对大黑交通的两名干部提起了公诉。此外在稍早一些时候,关东运输局在对大黑交通进行特殊安全检查之后,认定该公司明显违反了防止疲劳驾驶的有关规定,在保证运输安全方面存在严重过失,责令该公司的8辆旅游大巴停止运营14天。据该局的检查结果显示,在近一个月内一直没有休息而从事驾驶活动的该公司司机有4人之多,这违反了公路运输条例中有关防止司机过度疲劳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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