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真的。”她用略带几分悲伤的语气说道。
平介的心情一下子暗淡了。想必对她的亲戚来说,梶川司机就是个瘟神吧。
“另外,”逸美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松了一下表情,“我一直都想送给杉田先生点儿什么东西。您能来参加妈妈的葬礼,我感到很高兴。”
“啊,可是……”平介刚要往下说什么,坐在一旁的直子在桌子下面踢了踢平介的腿,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赶紧收下吧。
平介拿着怀表:“真的可以吗?叔叔真的可以收下它吗?”
逸美点了点头。
“那好,我收下,就不和你客气了。”说完平介再一次小心冀翼地将怀表用面巾纸包好,放进了西裤的口袋里。
没过多久,他们要的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了。
吃过饭后,梶川逸美一直将平介和直子送到了车站的检票口处。临别时,平介很想说两句能恰当地表达自己心情的话,可是竟一个词都想不出来。要是讲一些大道理,估计直子又会嫌他太俗了。
“你要多多保重啊。加油!”最终他选择了最为稳妥的说法。
梶川逸美沉默着,轻轻地点了点头,双唇紧闭。
进了检票口,平介迫不及待地问直子:“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肚子一定饿了呢?”
直子抬起头看了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不是在亲戚家吃闲饭吗?吃闲饭的人能遇到什么好脸色,估计那个孩子在那个家里吃完一碗饭后都不敢再盛第二碗了。”
“啊……原来是这样。”
平介回过头去,发现梶川逸美还站在那里,正用真挚的目光望着他们。
平介向她挥了挥手,直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一瞬间,梶川逸美的表情崩溃了。
直子的中学生活在平介的眼里看来,基本上可以用“有惊无险”这个词来形容。看起来她似乎已经能够控制身体和心理上存在着偏差这个问题了。虽然说话时用词仍有不自然之处,但不愧是有名的私立学校,考上来的女生也多少都带着一些大人的成熟气息。直子的谈吐因此也就显得不那么与众不同了。
唯一一处不大适合用“有惊无险”这个词来形容的,是她在学校里的学习成绩。这不是说她的成绩多么不好,而是恰恰相反。第一次期中考试她便考了全年级第七名,之后从未跌出过前十名,第三学期期末考试,她还考了个第三。
“请问您让孩子进了什么补习班呀?”家长会上,平介被直子的男班主任这样问道。男教师由衷惊叹杉田藻奈美。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女,竟有如此强的学习能力。
听到平介说她没上补习班,男教师更加吃惊,围绕着学习方法和教育方法等问题,缠住平介问个没完没了。末了,他还得出平介一家拥有学者血统这一结论。
“看样子她的学习搞得还不错,我基本上没有干预过,甚至都没对她说过‘给我好好学习’这样的话。我在家很少和她谈学习成绩的事。”
在场的人似乎没有一个相信平介的话。所有人都认定杉田藻奈美超人的学习能力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诀——特殊的教育方法,或者是超一流的家庭教师。平介每次参加家长会,都不得不面对来自那些热衷于子女教育的妈妈们的质询。
事实上,直子的确没有采取什么特殊的学习方法。她只不过平时一直保持了一定的学习量。她从未在学习上偷过懒,连家务的空隙也要穿插上学习。学习告一小段落,她才会继续做剩下的家务。虽然她也看电视,出去玩,但那只是学习之余的小憩。就拿看电视来说吧,她给自己立下了规矩:一天当中,看电视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半小时。不管有多么想看的节目,她都不会打破这个规矩。
平介曾经梶过她,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淡淡地说了下面的话:“如果今天我打破了这个规矩,那以后我还会打破第二、第三个规矩,这样下去人生将一步步走向失败。我之前的人生就是这种活法的典型。结果呢,虽然从小学到大专,我在可以称之为学校的地方待了14年,到头来却没有掌握一项能够赖以生存的技能。我再也不想重走老路了,打死我也不想再产生一次同样的懊悔了。”
说完,她将削得很漂亮的苹果切成四瓣,用叉子叉起其中的一瓣递给了平介。平介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在心里嘀咕:难道她之前的人生,真的活得充满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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