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直贵回到公寓,喝了点从店里顺回来的威士忌后躺了下来,回想起和中条朝美的每一句会话,脑子里勾画着她的表情。坦率地说,还想再见到她。不过,也想到就是再见到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听说家在田园调布,肯定是在富裕家庭长大的,和自己根本不般配。另外,她父母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家境,肯定会立即表示反对。别做白日梦了!他说给自己听。要是瞎抱什么梦想肯定会成了丢丑的事儿。然后他又苦笑了起来,想什么呢!中条朝美肯定不会把你当回事的。只不过是告诉你个手机号码,别美了!明天早上起来关于她的记忆应该就会淡薄,他这么想着,努力睡去。
可是,关于她的记忆,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简单消失。不如说随着时间流逝更加鲜明了起来。几个会话的片段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即便这样,直贵还是没想给她打电话。他预感到,要是那样做了没准会成为无法挽回的局面。虽然每当想起她的事心里就会躁动,但他相信早晚会平静下来的。
联谊会过去大概十天左右的一个晚上,直贵跟平常一样在吧台前忙碌着。一对男女客人走了进来。看到那两个客人他吃了一惊,女的是中条朝美。当然不会是偶然。一定是她按照那张名片后面的地图,带那个男人来的。可是,她没有跟直贵说话。只是在吧台前和那人挨着坐了下来,环视了一下店内。如果不是人家说什么,自己不主动亲密地说话,这是店里的规矩,直贵跟对待其他客人一样,首先递过去酒水单。
她点了波本威士忌兑苏打水,男人也说同样的就可以了,有点满不在乎的口气。男人看上去比直贵要大些,披着深灰的夹克,里面是高领的内衣,像是频繁地去美发厅,完美地保持着发型,像是再长点或再短点都会显得不自然。直贵注意尽量不去看他们两个,但只言片语进入耳朵里怎么也避免不了。详细的内容听不明白,好像不是什么高兴的谈话。
“我说别再浪费时间了,相互间考虑下步的事儿更好些。”听到朝美的声音。男人嘀嘀咕咕地回答着什么。像是在说:“不做着试试看不知道啊。”“我已经拿出结论了,不想再跟你兜圈子了。”“什么是兜圈子呀?”“这么说下去有什么意义?不是来回兜圈子吗?”“没准你那儿已经有了结论,可我没有接受啊!”“我想你接受不了,可没办法。”“喂!”朝美向直贵打招呼,他吓了一跳,她把空了的大玻璃杯推到前面,“同样的。”直贵点了下头,拿起杯子。朝美很冷静。
那以后两人也继续说着,都把声音压得很低,直贵什么也没听到。不过,包围着两个人的气氛仍然有些阴郁。
第二杯威士忌空了的时候,朝美突然站了起来。“好啦,别说了!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我回去了。”“稍等一下!”可是她没听那男人的,把一张一万日元的纸币放在吧台上,抱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出了店门。男人大概觉得马上追出去不大体面,依然坐着把自己的酒喝完。
男人走出去不久,店里的电话响了。直贵一接,是朝美的声音:“那家伙走了吗?”“刚刚走。”“是吗。我再过去。”说完,她挂了电话。
一会儿,朝美返了回来。又坐到刚才的椅子上,对着直贵露出笑容。“对不起!感觉不大好吧?”“那倒没什么……他,不要紧吗?”“决不会想到我又回到这儿了。”她皱起眉头。“好像矛盾很深似的。”“嗯,”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想他事先料到的,我会说分手的话。”“还是有比较亲近的男朋友啊!说是一般的朋友。”“我觉得他已经不是男朋友了,今天只是明确了而已。”“带到这儿来,是有什么想法吗?”“啊,为了自己不再畏惧。”“畏惧?”“刚才那人,可能说了。生怕被他诉说些感情的话,不知不觉又被他说动了,所以来了这儿。这里有武岛在,我想你在旁边听着呢,他不会随便乱说了。多亏这样,到最后我也没改主意。”“分手到底好在哪里?”“终于结束了,觉得轻松多了。”
喝了几杯鸡尾酒,中条朝美回去了。
从那天晚上以后,她时不时地来这里了。多是和朋友一起来,也有一个人来的时候,但没有跟男性一起来过。这是个奔放、大胆的性格和令人吃惊般的孩子气集于一身的的女性。直贵和她一起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像是沉睡在自己身体内的什么东西被唤醒一般的感觉。尽管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直贵还是被她所吸引不能自拔,同时也确信她对自己也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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