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4)

2025-10-09 评论

    默多克街在一片老式的郊区里,布满了一片矮爬爬的平房,铁皮棱顶都漆成了红色。每座小平房都建在窄巴巴的一块小地方,围着一圈小木栅栏。一条长街就从这些小房子中穿过,像小孩子的画儿一样,方方正正的小平房一座接一座沿街排开。这些房子紧紧挤在一起,又界线分明,很像现代的民主制度一样。每座房都有栅栏围着。街面挺宽,街边上没有石沿儿,一线荒草代替了路界。街正中的碎石子路段看上去就像废弃的沙漠,双轮马车就叮叮当当从上面驶过。
    五十一号的门上印着房主的名字。索默斯一直在注视着这些门上的名字,过了一家又一家:埃里特,特里斯-本,安吉尔斯-路斯特,贝特-奥勒。他渴望着读到澳大利亚人的名字如瓦拉姆比或瓦嘎一瓦嘎什么的。他找到房子并同意在那儿住三个月时,已是黄昏,他并没注意门上的名字。他希望别是乌一安一米,甚至别是斯代拉-玛利斯之类。
    “弗里斯汀。”他把花体的T读成了F,“你猜这是哪国写法?”
    “那是T,木是民”哈丽叶说。
    “托里斯汀,’他改口道,发音很像俄语,“肯定是本地的姓氏。”
    “不是,”哈丽叶说,“TOrestin的意思是‘进来歇歇脚’——Torestin。”她甚至没有取笑他的意思,这令他痛苦不语。
    哈丽叶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姓名。他们已经出来漂泊四个月了,她感到,如果此时她能在自己的一隅停泊,她才不在乎那地方是哪儿呢,管它叫什么,托里斯汀,安吉尔斯-路斯特,甚至特里斯-本,全无所谓。
    谢天谢地,这个住处是座干干净净的小平房,家具很平常,没什么扎眼的地方。哈丽叶连帽子都顾不上摘,就一步上前把墙上的四幅画儿揭了下来,又一把掀掉了桌上的红绒布。索默斯闷闷不乐地打开包,让哈丽叶从中抽出一条闪光的紫色印度莎笼布料,试试铺在桌上好不好看。可墙壁是红的,是那种可怕的灰红色,配上深色的栎木家具和装置,或者是染了深色漆的赤桉,那效果没什么两样,显得阴森恐怖。索默斯“啪”地关上箱子,看看那委实可爱的紫色布料说:
    “跟红墙不相配。”
    “是,我觉得也是,”哈丽叶失望地说,“不过,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刷成白色或奶油色。”
    “什么,刷墙?”
    “半天工夫就行了。”
    “我们来到一个新的国家,一个人间天堂,就是来干这个的?在一间郊区的小破平房里干起刷墙的勾当来了。我们说是租了三个月,或许连三个星期都住不满就得走。”
    “为什么不干?反正房子没墙不行。”
    “干就干吧。”他说着走出去看看两小间卧房、厨房和屋外院子。屋后有一小片园子,园中有条小径,尽头是一棵漂亮的澳洲特色的树,树干苍白,不生一片叶子,却开着一簇簇花瓣尖长的红花。这花叫他看呆了。很明显这是豆属花科,花瓣尖尖的,像红色的刀朝,曲曲弯弯向上伸展,而不是垂悬在树枝上。在蓝天映衬下,这些花朵看上去真美,就是花瓣过于长了些,不像自然生长的花朵,倒更像从树枝上探出头的猩红色的白鹦。奇妙燃烧着的红色,坚挺的红色花朵!当地人管它叫珊瑚树。
    这儿还有一间小圆凉亭,平顶,高台阶儿。索默斯走上去,发现从这铅皮顶的小圆屋朝外俯瞰,能够看得见港口正中央,还可以看到低矮的门道、低低的山岬和上面的灯塔,再向前就是茫茫的太平洋了。那就是通向太平洋的出海口,正是白浪拍岸的地方。一艘货轮正徐徐驶入港口,烟囱上黑烟滚滚。
    可眼前除了一片片平房,就是一条接一条的街道。这一片是老式的悉尼城模样。稍往前走走,就是一街一街看着顺眼的砖房了。而在这小山上,平房区的街道模样如初,几乎丝毫未变,仍让人联想起荒郊野地中连成片的临时小木头棚子。
    索默斯为自己将邻里的园子和后院尽收眼底感到些许不安。他试图做到视而不见,而这时哈丽叶随他爬上来看风景了,她一上来就说:
    “这上头真不错!看到港口了吗?还能看到咱们来时的那条路呢!你瞧,你瞧啊,我还记得咱们进港时从舷窗口往外看到过那座灯塔,还有那小小的棕色崖石。嗯,这真是一座像样儿的港口。人们刚发现这儿时,它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有了这些狗窝似的小房子,什么都有了。边上这园子不错,你瞧,那是什么,那些可爱的花儿有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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