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47)

2025-10-09 评论

    他们星期四回了悉尼,用两天打点行装再返“咕咕宅”。耳畔一直回荡着海涛声,让他们感到好生奇怪:他们竟能在离海这么远的悉尼感受到大海。在悉尼城,是没有海的。或许要到伯明翰才能看到海。甚至在马伦宾比这片奇特荒蛮的小地方,当索默斯举头俯瞰大街,看到一英里外那一片纯色的大海那高高的海面时,他几乎感到震惊。只离大海半英里的内陆上,就全没了海的影响,陆地感竟是那么强烈,让人感到被埋葬了,无法相信那半空中沉闷的轰鸣是大海的涛声。那声音倒像发自一座煤矿之类的地方。
    “您得让索默斯先生和我单独聊聊啊,行吗,索默斯太太?”杰克在茶点时分之后回来了。
    “很愿意。我保证不打扰你们的大事。”给丽叶说。可她仍然愤愤地走出了自家的房子,去找维多利亚。她才不想听呢。这类高不可及、全知全能的革命话题她能不听就不去听。她一点也不相信什么革命,那是过时的词儿。
    “怎么样,”杰克坐在一把木制扶手椅中,点燃了烟斗,说,“想过了吧?”
    “想了好几遍了。”索默斯笑道。
    “我知道你会的。”
    他咂着烟斗沉思着。
    “我今天跟袋鼠(47)谈了您好久呢。”他说。
    “谁是袋鼠(47)?”
    “他是大头儿。”杰克缓缓地说。说完他又沉默了。索默斯保持镇静,一言不发。
    “一个律师,很有钱,在军队里我就认识了他,是我们的一个中尉。”
    索默斯还在等他说,自己一言不发。
    “他想见见你。明天咱们三人在城里一起吃午饭好吗?”
    “你跟他讲过你和我的谈话吗?”
    “讲过,早就讲过。他了解你的写作,很明显你的作品他都读了。他还从‘纳尔德拉号’船上的一个人那儿听说过你。你是坐那条船来的,对吗?”
    “是的。”索默斯说。
    “对,”杰克肯定说,“我一提你的名字,他就显出比我还熟悉你的样子。你会喜欢袋鼠(47)的,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叫什么?”
    “库利,本,本杰明-库利。”
    “人们很爱他在报纸上的谈话,木是吗?我不是也从报上看到过本-库利,读到过他的不讳直言?”
    “是的,他呀,既能直言不讳也能婉转迂回,看情况而定。你来吃午饭吧,就在他的办公室。”
    索默斯同意了,杰克反倒沉默了,好像他已无话可说。片刻,他又若有所思地补充说:“我很高兴能把你和袋鼠(47)介绍到一起。”
    “为什么人们叫他袋鼠(47)呢?”
    “模样像呗。”
    他们又沉默了,各想各的心事。
    “你和袋鼠(47)会心心相映的。”杰克预言道,“但他可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真的。因此你不会对他有好感。这方面还得我来干。”
    他微笑着看着索默斯。
    “来干什么?”索默斯笑道。
    杰克把烟斗从口中拔出,那动作颇有点戏剧性。
    “干这种事,”他说,“一个人需要一个伴儿,是的,伴儿,一个无话不谈、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伴儿。非这样不可。在我看来,呢,我说出来你不介意吧?袋鼠(47)这人永远也不会有个伴儿的。他这人太古怪,八辈子也没见过没听说过这样的人。在天堂、地狱,在哪儿也没法跟他交朋友。没有,没有一个能跟他匹配的女人。是个好人,无论如何算个好人。可就像柱子里的一根钉子那么孤独。”
    “听上去很宿命,好像无法改变了。”索默斯笑道。
    “的确如此。他是命中注定这样了,变不了了。你知道吗,他那副眼镜——眼镜本身能让一个人的目光看上去像上帝的目光——十分明亮。不过,依我看,干这种事,每个人都得有个伴儿,就像打仗时我们大多数人都有个伴儿一样。我的伴儿就是维多利亚的哥哥,现在在某种意义上说依然还是。不过他似乎出了什么毛病,一点精气神儿都没了,只是和那些跟他并不惜投意合的女人瞎混。没法儿再让他打起精神了,这个傻子。整个儿一个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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