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49)

2025-10-09 评论

    洛瓦特-索默斯想了很久才真正承认并接受了这个新的事实。他绞尽脑汁思索,才终于悟透了。直到他那与他作对的“巴兰之驴”的灵魂向他重复了多次,他才承认了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头脑的一次革命。他一生中都在渴求一个绝对的朋友,像约拿单期待大卫,奥列斯特期待皮拉德斯那样,要的是一个血谊兄弟。他一生都在悄然为自己没有朋友而哀愁。可现在,终于有人真正表示了许诺——从离开欧洲后他已经得到了两次——可他却不想要了,他意识到他心灵深处从来没有想要过这个。
    可他需要与其他男人结成某种活生生的伙伴关系,因为他孤独。一种活生生的伙伴关系,也许!而不是感情,不是爱,也不是同志情谊。不是伴儿,不要什么平等和交融。不要那种“血谊兄弟”。都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成为任何男人的伴儿啦、同志啦之类,甚至朋友也不会是。应该有另外类型的关系。是什么呢?他不知道。可能那些有色人种懂那是什么,在印度还可以感受到这一点,那就是人主的神秘。白人很久以来都在苦苦地与之做斗争,而这又是了解印度人生活的线索。人主的神秘,与生俱来的、天然神圣的优先之神秘。男人间的另一种神秘关系,这正是民主与平等试图否定并抹煞的。这不是什么任意的种姓或天生的贵族,而是对差别和天生优越的神秘认可,是服从的快乐和权威的神圣职责。
    索默斯去乔治街找杰克并随他去与袋鼠(49)共进午餐之前就认定或明白,做伴儿或做同志是与他的命运相悖的。他绝不会向杰克承诺什么,也不向杰克从事的冒险事业承诺什么。
    他们准时到了库利先生的事务所。这是一座漂亮的寓所,配有漂亮的桉木家具,颜色发暗,但很柔和,地上铺着几块很美丽的地毯。库利先生闻声出来,他就是袋鼠(49)了。他长着瘦长脸,像一只钟摆;眼镜后,一双眼睛长得很靠近。他身材粗大结实。很难确定他的年龄,四十岁上下吧。他皮肤黝黑,留一头短硬的黑发,那个小脑袋向前倾着,从他那宽大但敏感、几乎很腼腆的身上伸出。他走起路来身子向前倾着,似乎那双手不长在他身上。可他与人握起手来却十分用力。他的确个子很高,可他却垂着头,又是溜肩膀,这使他看上去要矮几分。他看上去比索默斯高不了多少。他似乎把鼻尖凑上来——敏感的长鼻子,目光透过眼镜仔细打量他,身体慢慢向他靠近过来。
    “很高兴认识您。”他操着一半澳洲口音一半官方的口吻道。
    午餐几乎是隆重的:一张圆桌上,一大束紫罗兰插在一只奇形怪状的旧铜碗里,古色古香的银器,桌布的花边沉重地下垂着,桌上摆着威尼斯式的酒杯,威尼斯酒罐中盛着红酒和白酒,一位中国佬伺候桌边,先上了一银盘餐前小吃和浇了柠檬汁的小龙虾。
    “哦,”索默斯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这人惯于随遇而安,适应性强。”
    袋鼠(49)锐利的目光注视他一下。索默斯发现,他坐下时,裹在深灰色条纹裤子中的大腿显得很粗,这衬得他的双肩秀巧多了。他的腹部虽然又胖又大,但很结实。
    “那我希望你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袋鼠(49)说,“我相信,你到哪儿都能适应的。”说着他把一枚橄榄放进自己那双唇厚厚的、奇怪地缩着的嘴中去。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我从来不着家儿。”
    “那太可能了。喝红酒还是白酒?”
    “白的。”索默斯说,丝毫不理会伺候一旁的中国佬儿。
    “你可是来到了一个像家一般的国家。”袋鼠(49)毫无笑脸地说。
    “当然是个好客的国家。”
    “我们几乎从来不锁门。”袋鼠(49)说。
    “而另一方面,”杰克说,“如果你说我们的坏话,我们会把你杀死在贮藏间里。”
    “我可不会那么鲁莽。”索默斯说。
    “把你的鲁莽给我们吧,我们就信这个。鲁莽是勇猛的主要成分。你同意吗,袋鼠(49)?”杰克说着,冲主人笑了。
    “我不觉得我会介意你的谨慎,小伙子,”袋鼠(49)说,““不过,这个词儿并不新鲜。”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戴·赫·劳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