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76)

2025-10-09 评论

    “你可以告诉袋鼠(76),让他清楚。只要你答应看住他,你就能让他坚持下去。”
    “我?我会当御座的幕后力量?”理查德十分怀疑地表示异议。
    “我知道,你自己是不想登上御座的,”杰兹笑道,“而袋鼠(76)则更可能这样。你说呢?”
    索默斯沉默不语,只会莫名其妙地露出嘲讽的笑容。而杰兹则正以锐利的目光直逼着他,像要得到什么似的。杰兹在等待。
    “恐怕,杰兹,”索默斯说,“我像尼采一样,不再相信大的事件会怎么样。战争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它使一切变得更好。我怀疑我是否还关注大多数人,杰兹。你的话让我觉得他们更加讨厌了。”
    “哦,你用不着献身于什么。你只须与袋鼠(76)友好相处,把他说动了就行。你该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在世界上做一回清洗工作。”
    “记得。有时我觉得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付出灵与肉,在这个我们身陷于斯的社会——产业世界上——来一次粉碎。然后,一想到群众——他们在这之前和之后都还是老样子——杰兹,我再也不关注他们了,我感到我该求助于神了。”
    “你认为有神可以帮你吗?”杰兹因为失望而出口讽刺道。
    “我觉得这就像地震前后的麦西拿。地震前,它还是座挺不错的城,就是有点商业味,不那么高雅,招人厌。你感到,如果把它从地球上抹掉,那会教人惬意。地震后,到处是成堆成堆的灰浆、瓦砾,很可怕。现在则遍布一排排的木屋和铁皮顶小屋,满街都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商业化、更下作、更丑陋。可能,你的革命闹成了,世界就会变成这副样子。不,杰兹,让人类自己瞎闹去吧,我去投靠神。”
    “可你总得对袋鼠(76)有个交待吧?”杰兹毫不放过他。
    “会的,只要我感到有必要就会对他说。”理查德说。
    夜色袭了上来,索默斯打个寒战,起身进屋了。
    翌日清晨,索默斯煮好咖啡后和哈丽叶坐在雨廊上用早餐。夜里下过雨,海面白茫茫一片,波缓浪柔。最后一排泡沫看上去很是奇特:它直直地冲过,飞溅着,就像一条钢缆,在拖船猛然起锚时,钢缆从水下绷紧弹出水面,扯起一道雪浪来。
    “威廉-詹姆斯尽唠叨些什么?”哈丽叶气哼哼地问。
    “你就不能不问吗?”他说,“你最好别问,我不想泄密。”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脸都气白了。沉默片刻后,她开始发作了。
    “呸,你还以为我愿意知道呢!他们的革命压根儿跟我无关!我觉得现在的革命太多了,一场比一场愚蠢,够了。这儿的革命要算顶顶愚蠢的了。你这种渺小可又自以为是的家伙跟革命有什么关系?!你不大气,不招人喜欢,能干什么实事儿?我把我的精力和生命都给了你,而你却把我甩在一边儿,好像我是个老妈子。告诉你吧,你能干成点什么,首先得感谢我才对。”说完她一口喝干咖啡,起身走开了。
    他随后也吃完了,起身端走杯子,干他那一份儿小小的家务活儿。他总是一早起来生火,清扫屋子,粗粗整理一下。然后取来煤和木块,做了早餐,再到室外干点活儿。早餐后他会帮着洗涮、封火。干完这些,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干自己的事了。别的事由哈丽叶来干。
    他的事并不多。他要写点什么,这是他的工作。可这些日子,只要一动脑子,他就会发现自己怒火中烧。他倒不是针对某一个人发火,甚至不是针对某个阶级或团体。他讨厌政客,而出身良好的富裕中产阶级骄子们也让他看着碍眼。不过,他并不为此特别恼火。那些大大咧咧自以为是的澳洲工人有时让他觉得有几分像恶魔。可一般来说,个别现象并不说明什么,真正的东西都潜伏着。因此,他发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心中恨恨的,尽力克制自己,保持清醒,别让这股无名火指向某个特定的事物。
    “你认为你是善良、美德和奇才的化身,”哈丽叶这样指责他,“可你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是怎样一个渺小、下作和丑陋的人。”
    “在她眼中我哪点渺小、下作、丑陋了?”他自忖道,“全是因为我对她感恩戴德闹的。去她的吧,去她的感恩戴德!每回她挫伤我。惹我发火时,我就会恨。去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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