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梭罗夫人(298)

2025-10-09 评论

    于是,传闻不径而走,人们说这位可敬的热内维埃芙修士像圣人弗朗索瓦[注]那样出神入化;像圣女泰雷兹[注]那样心醉神迷。这样,人们对他更加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他已不是一个修士而成了圣人;甚至超过圣人,成了半神;有人甚至说他就是个神。
    人们窃窃低语:“别吵!不要打扰戈兰弗洛修士的沉思。”
    于是人们怀着敬意走开了。
    只有院长独自等着戈兰弗洛修士从沉思默想中清醒过来。他走到修士身边,亲切地握住他的手,恭敬地询问他。戈兰弗洛抬起头,用惊愕的目光看着院长,恍惚从另一个世界走了出来。
    院长问道:“可爱的修士,您刚才在做什么?”
    戈兰弗洛不知所措:“我?”
    “是的,您一定在想什么吧?”
    “对,神父,我正在构思一篇讲道稿。”
    “内容是不是和您在神圣联盟之夜勇敢地向我们宣讲的那篇一样?”
    每当人们向他提起那次演讲,戈兰弗洛总为自己的夜游症感到遗憾。
    他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和那次演讲一样。啊!我没有把那篇演讲写下来,真是一大憾事!”
    “亲爱的修士,像您这样的人还用得着写吗?您金口玉言,您的话就是天主的语言,您一开口,天主的语言就从您的嘴里滔滔不绝地流出来。”
    戈兰弗洛问道:“您相信是这样吗?”
    院长答道:“怀疑者有福。”
    确实,戈兰弗洛深知地位的重要,他被自己以前的光荣历史所鼓舞,时常苦思冥想一篇讲演的稿子。
    马尔居斯-蒂利斯[注]、恺撒-格雷古瓦[注]、圣奥古斯坦[注]、圣热罗姆[注]、泰尔蒂利安[注]都已成为历史陈迹,戈兰弗洛要开神圣演讲的新风。崭新的方法已经产生[注]。
    他还时常在酒足饭饱之后,或心醉神迷之时,站起身,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臂推着,径直走到牲口棚里,满怀爱意地看着巴汝奇,惹得那头驴子乐颠颠地叫起来。然后他又把笨重的手放在驴身上,那些肥厚的手指全都插进了驴儿茂密的毛皮里。于是,巴汝奇不仅感到舒服,而且感到幸福无比,嘶叫已经无法表达它的快乐,索性高兴地打起滚来。
    院长和院内的三四位显贵通常总陪他前往。他们对巴汝奇极尽讨好之能事。这个给它蛋糕,那个送它饼干,有的还给它蛋白杏仁甜饼,就像过去一些人为了向普路同[注]献殷勤,而送给刻耳帕洛斯[注]蜜饼一样。
    巴汝奇乐得受用。它性情随和,况且也从不心醉神迷,毋需为准备讲道而煞费苦心。它除了倔、懒、馋以外,别无其他名声。它觉得自己事事如意,是世上最幸福的驴儿。
    院长一往情深地注视着巴汝奇,说道:
    “它朴素、温和,这是强者的品质。”
    戈兰弗洛听到人们用拉丁文表示“是”,总是说一声“伊塔”(ITA),于是他也拿来妙用一番,不管人们对他说什么,他总是自鸣得意地回答:“伊塔。”这样做的结果对他十分有利。
    院长见他总是表示同意,有时便鼓足勇气劝他说:
    “亲爱的修士,您太操劳啦,这样要积劳成疾的。”
    戈兰弗洛用希科回答亨利三世陛下的话回答了若瑟夫-傅隆阁下:
    “谁知道?"
    院长又说:“是不是我们这儿的饭菜有点粗劣,您要不要再换一个厨师?亲爱的修士,您知道,饱食之后,佳肴也不会有味[注]。”
    戈兰弗洛始终只会回答:“伊塔。”他一边说着一边百般爱抚着巴汝奇。
    院长说道:“亲爱的修士,您这般爱抚您的巴汝奇,是不是又心痒痒的想去云游四方?”
    戈兰弗洛长叹一声:“噢!”
    的确,院长的话正中戈兰弗洛下怀,正是这个念头使他忧心忡忡。他原先以为远离修道院是大难临头,后来却在放逐中发现了自由能产生无穷的乐趣。
    在修道院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中,他心里仍有一个隐衷,那就是渴望自由。他渴望同快乐的酒肉朋友希科在一起的自由,他喜欢希科,但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希科时常打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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