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201)

2025-10-09 评论

    ①意大利中部地区。
    厄秀拉向一旁看去。她太害怕争论了。
    “可是,还可以有别的办法,不是吗?”她说,“在世界通过现实看透自身以前很久人就在心里看透了它。可是,当一个人看到自己的灵魂时,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人心里能看透世界吗?”戈珍问,“如果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看透将要发生的事,我不能同意你的话。我实在不能苟同。无论如何,你不能因为你认为你看透了这一切就能一下子飞到一个新的星球上去。”
    厄秀拉突然直起身道:
    “是的,人是明白这一点。他与这里不再有什么关系时,他就有另一个自我,它属于一个新的星球,而不是现在这个世界。我们非得跳离这个世界不可。”
    戈珍思忖了一会儿。随后脸上露出嘲讽甚至蔑视的微笑。
    “你到了空间以后会怎么样呢?”她讥讽道,“无论如何,有关世界的伟大真理在那里会依然故我。你尽管比谁都高明,可你无法不顾事实,比如说,爱是最崇高的,无论是在空间还是在地球上。”
    “不,”厄秀拉说,“不是这么回事。爱太人性化、太渺小。我相信某种非人的东西,爱只是它的一部分。我相信我们要实现的东西来自我们未知的世界,它比爱要深远得多。它不怎么有人性。”
    戈珍审视地看着厄秀拉。她对姐姐真是又敬慕又鄙夷!突然她转过头来冷漠、恶狠狠地说:
    “算了,我至今还没有超越过爱。”
    厄秀拉头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那是因为你从未爱过,所以你无法超越。”
    戈珍站起身来到厄秀拉身边,双手勾住她的脖子。
    “去吧,去寻找你的新世界吧,亲爱的,”她的声音有点做作,“说到底,最幸福的航行是寻找卢伯特的极乐岛。”
    她的双臂搂住厄秀拉的脖子,手指抚摸着她的面颊,足足有好一会儿。可厄秀拉感到很难受。戈珍这种保护人的姿态对她来说是一种辱没,太伤人了。戈珍感觉到姐姐的抵触,很尴尬地抽回手,翻起枕头,翻出那几双袜子来。
    “哈——哈!”她无聊地笑笑,说:“瞧我们都说些什么呀——新世界和旧世界,真是的!”
    于是她们又聊起日常的话题来。
    杰拉德和伯金先走一步,去等雪橇来接客人。
    “你们还要在这儿呆多久?”伯金抬头看着杰拉德那张通红但漠然的脸问。
    “哦,我说不上,”杰拉德说,“等呆腻了就走。”
    “你不怕雪化了吗?那你就走不了了。”伯金说。
    杰拉德笑道:
    “会化吗?”
    “你觉得一切都还好吗?”伯金问。
    杰拉德翻翻白眼说:
    “都好?我压根儿弄不懂这些常用语的意思。都好与都坏有时是不是同义词?”
    “我想是的。什么时候回去?”伯金问。
    “我也说不准。也许永不再回去。我既不向前看也不向后看。”杰拉德说。
    “也不追求无望的东西。”伯金说。
    杰拉德鹰一样聚光的眼睛望着远方说:
    “是的。这些该结束了。戈珍似乎就是我的末日。我不知道。可她似乎那么温柔,她的皮肤象绸缎一样光滑,她的手臂丰腴而柔软。可这些令我的意识萎缩,烧毁了我的心灵。”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凝视着远方,他的脸就象野蛮人在骇人听闻的宗教仪式中戴上的面具。“它打瞎了我心灵上的眼睛,”他说,“让人变成睁眼瞎。可是你却希望失明,你愿意让它打瞎你的眼睛,你不需要别的。”
    他似乎发疯般地胡说八道起来。突然,他又发疯似地振作精神,用报复、威慑的目光盯着伯金,说:
    “你知道当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时你受的是什么样的罪吗?她太美了,太完美无瑕了,你发现她太无与伦比了,于是这想法象撕绸布一样撕裂你自己,每撕一下都让你疼得不行。哈!那种完美!你毁了你自己!然后——”他站在雪地上,突然松开握紧的拳头,说,“这没什么——你的头脑或许象破布一样烧焦了,还有——”他扫视一下天空,做了一个奇怪的戏剧动作——“那是毁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是一种伟大的经验,某种最终的体验。然后你象遭到电击一样萎缩了。”他默默地走着。他象是在吹牛,但很象一个在极端状态下吹牛般说实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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