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46)

2025-10-09 评论

    “情妇嘛,最好是养着。妻子嘛,则要共同享用。生活正直的人不受罪恶的污染。①”——
    ①这句是贺拉斯的一名言,原文是拉丁文。
    “可没必要闹得不愉快呀。”杰拉德说。
    “找对此厌倦了,对你的小过失我没兴趣。”
    “你感不感兴趣我不在乎,是的。”
    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女仆进来了,打来了水,拉开了窗帘。伯金坐在床上,懒洋洋、愉快地朝窗外的公园望去,公园里一片碧绿、静寂、浪漫、一种过时的情调。他想,过去的岁月是那么可爱、稳定、整齐、不可改变——这房子那么静谧、金碧辉煌,这公园,已沉睡了好几个世纪。可是,这静谧的美是个骗局、是个幻境,布莱德比是一座多么可怕、死亡的地狱啊!这平静是多么令人难以容忍、多么束缚人啊!可这毕竟比杂乱无章、龌龊、充满冲突的现实世界要好些。如果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未来,创造一点纯真,追寻生活的纯朴真理,那么人的心灵就会不停地呼喊。
    “我简直不知道你对什么有兴趣,”杰拉德在下面的房间里说,“既不是米纳蒂这样的人,也不是矿井,什么你都不感兴趣。”
    “你对你的事情感兴趣去吧,杰拉德。但我对此没兴趣。”
    伯金说。
    “那我怎么办呢?”杰拉德说。
    “随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沉默中伯金可以感觉出杰拉德在思考这件事。
    “我要知道就好了。”杰拉德温吞地说。
    “你看,”伯金说,“你一方面想着米纳蒂,只有米纳蒂,另一方面你又想着矿井和商务,除了经商就是经商,这就是你,注意力全在这上头。”
    “可我还想着别的事,”杰拉德的声音变得真实、安祥起来。
    “什么?”伯金有点吃惊地问。
    “那就是我希望你告诉我的事。”杰拉德说。
    他们都沉默了。
    “我无法告诉你,我连自己的路都无法寻到,更别说你了。
    你应该结婚了。”伯金说。
    “跟谁?米纳蒂吗?”杰拉德问。
    “也许是吧,”伯金说着站起身朝窗口走去。
    “那是你的万能药方,”杰拉德说,“可是你还没有在自己身上试过呢,但是你病得可不轻啊。”
    “是的,”伯金说,“但我会好的。”
    “通过结婚吗?”
    “对,”伯金固执地说。
    “不,不,”杰拉德说,“不,不,我的伙计。”
    他们沉默了,彼此变得紧张地敌对起来。他们之间总有一道鸿沟,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总要摆脱对方。可是双方内心都很紧张。
    “妇女的救星。”杰拉德嘲弄说。
    “为什么不呢?”伯金问。
    “没有为什么这一说,”杰拉德说,“如果这真行得通就行。
    可你要跟谁结婚呢?”
    “跟一个女人。”伯金说。
    “好啊,”杰拉德说。
    伯金和杰拉德最后才下楼来吃早餐。赫麦妮喜欢每个人都早到。一旦她感到一天要消失了,那就跟失去了生活差不多,她就会为此感到痛苦。她似乎卡着时间的喉咙,硬要从中挤出生活来。早晨她面色苍白形同魔鬼一般,似乎她被人落在了后面。但是她是个强有力的人,她的意志具有普遍的影响力。这两个男人刚一走进来,人们就感到空气紧张起来。
    她抬起头,声音单调地说:
    “早上好!睡得好吗?见到你们我太高兴了。”
    说完她就把脸扭向一边不理他们了。伯金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这是想削弱他的价值。
    “从橱子里取点吃的,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亚历山大有点不悦地说。“但愿食品还没放凉。哦,不!卢伯特,撤掉火锅下的火好吗?好,谢谢。”
    赫麦妮冷漠时,连亚历山大的口气也变得专横了。他那副腔调也是跟赫麦妮学来的。伯金坐下,扫视了一下桌面。他对这座房子,这间客厅及这里的气氛是太熟悉了,他与这里有着多年甚密的往来,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儿,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赫麦妮挺直、沉默、有点茫然地坐着,但她太强大了!伯金太了解她了。他对赫麦妮了如指掌,她几乎令他发疯。当一个人走入满是死人的埃及国王坟墓时,很难相信他不会发疯,那些尸体太古老、太多了。他太了解约瑟华-麦赛森了,他温和、咬文嚼字地说着话,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总是绞尽脑汁,他的话尽管很风趣、机智、让人好奇,可都是些老生常谈。亚历山大最消息灵通,最洒脱,但也最冷漠。玛兹小姐很迷人,那样子装得恰到好处。娇小的意大利伯爵夫人自顾耍着自己的把戏,她象一只黄鼠狼一样什么都看,从中取乐,隔岸观火,自己却从不介入。还有布莱德利女士,她阴郁、顺从,赫麦妮对她冷眼相看,甚至拿她取乐,从而人人都小看她。这所有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就象下国际象棋一样,摆弄棋子,女王、骑士、卒子。今天同样跟几百年前一样,同一种下法,在一方棋盘上没完没了地把这些棋子摆弄来摆弄去。可这种把戏太陈旧了,这种棋的走法让人发疯,太令人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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