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142)

2025-10-09 评论

    当他聚精会神地吞咽他那心爱的珍品的时候,弗兰兹并没有去打扰他,但当他吃完以后,他就问道:“那么,这个宝贵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主人问道,“那个想暗杀菲力浦-奥古斯都的山中老人?”
    “当然听说过。”
    “那好,你该知道,他统治着一片富庶的山谷,山谷两旁是巍然高耸的大山,他那富于诗意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在这片山谷里,有山中老人海森班莎所培植的美丽的花园,花园里,有孤立的亭台楼阁。在这些亭台楼阁里,他接见他的选民。而就在那儿,据马可波罗讲,他把某种草药给他们吃,吃下去以后,他们就飞升到了乐园里,那儿有四季开花的常青树,有长年常熟的果子,有青春永驻的童男童女。嗯,这些快乐的人所认为的现实,实际上只是一个梦,但这个梦是这样的宁静,这样的安逸,这样的使人迷恋,以致谁把梦给他们,他们就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卖给他。他们服从他的命令象服从上帝一样。他指使他们去杀死谁,他们就走遍天涯海角去谋害那个牺牲者,即便是他们在毒刑拷打之下死去,也没人发出一声怨言,因为他们相信死只是超度到极乐世界的捷径,而他们已从圣草中尝到过极乐世界的滋味。现在放在你面前的就是那种圣草。”
    “那么,”弗兰兹大声说道,“这是印度大麻了!我知道,至少知道它的名称。”
    “正是这个东西,一点不错,阿拉丁先生,这是印度大麻,是亚历山大出产的最好最纯粹的大麻,是阿波考调制的大麻。阿波考是举世无双的制药圣手,我们应该给他建造一座宫殿,上面刻这样几个字:‘全世界感恩的人士献给出售快乐的人。’”
    “你知道吗,”弗兰兹说,“你这一篇赞美词是否真实或夸大,我倒极想自己来下个判断。”
    “您自己去判断吧,阿拉丁先生,判断吧,但切勿浅尝一次就停下来,象对其他一切事物一样,我们的感官对于任何新事物的印象,不论是温和的还是猛烈的,悲哀的还是愉快的,一定得尝试了多次以后才会习惯。人类的天性同这种圣物必须作一番争斗,人的天性生来不适宜于欢乐,只会紧紧地抱住痛苦。在这一场斗争中,天性一定会被克服,现实生活的后面一定紧接着梦,那时,梦统治了一切。梦变成了生活,生活变成了梦。但把实际生活的痛苦同幻境里的欢乐比较起来,那种变化是多大呀!你不想再生活,只想永远地呆在这样的梦里。当你从虚幻的世界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你就象是离开了那不勒斯的春天而来到了北极拉伯兰的冬天,就象离开乐园到了尘世,离开天堂到了地狱!尝尝大麻吧,我的客人,尝尝大麻吧!”
    弗兰兹惟一的回答就是舀起了一匙那种神妙的药剂,份量约莫和他的主人所吃的差不多,把它送到嘴边。“见鬼!”他在咽下了神浆以后说道,“我不知道它的效果是否会象你所描写的那样美妙,但这种东西在我看来似乎并不象你所说的那样有趣呀。”
    “因为您的味觉还没有尝出这东西的真味。告诉我,当您第一次品尝牡蛎,茶,黑啤酒,松菌,以及其他种种您现在可口知名人士赞为无上美味的东西的时候,您喜欢它们吗?您知道为什么罗马人烧野雉吃的时候要在它的肚子里塞满魏散草吗?您知道为什么中国人爱吃燕窝吗?哦,不知道!好,大麻也一样,只要连吃一星期,您就觉得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东西能比得上它的甘美了,而现在您只觉得它很讨厌,毫无味道。我们到厢房里去吧,那是您的房间,阿里会给我们把咖啡和烟斗拿来的。”
    他们都站起身来,当那个自称为辛巴德(我们偶而也这样称呼他,因为我们就象他的客人一样,得给他一个称呼才是)的人吩咐他的仆人的时候,弗兰兹就走进隔壁房间里去了。这个房间陈设得很简单,却很华丽。房间是圆形的,靠墙钉着富丽堂皇的兽皮,踏上去象最贵重的地毯一样柔软;其中有鬃毛蓬松的、阿脱拉斯的狮子皮,条纹斑斓的、孟加拉的老虎皮,西伯利亚的熊皮,挪威的狐皮;这些兽皮都一张叠一张地铺得厚厚的,走上去就象在青草最茂密的跑马场上散步,或躺在最奢侈的床上一样。他们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素馨木管琥珀嘴的土耳其式长烟筒已放在了他们的身边,伸手就可以拿到,而且并排放着许多支,没必要把一支烟筒连抽两次,他们每人拿起一支,阿里上来点上火,就退出去准备咖啡了。房间里暂时沉默了一会儿,这时,辛巴德继续想着他的事,他似乎老是在想某种念头,甚至在谈话的时候也不曾间断过;弗兰兹则默默地陷入了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之中,这是吸上等烟草时常有的现象,烟草似乎把脑子里的一切烦恼都带走了,使吸烟者的脑子里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幻景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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