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53)

2025-10-09 评论

    弗尔南多只知道唐太斯已从眼前消失了,其他的事他则一概不知。到底唐太斯怎么样了,他也懒得去问。只是,在他情敌不在的这一期间,他时时苦思冥想,有时想到编个离开的理由来欺骗美茜蒂丝,有时想迁移或强行把她带走。于是他常常忧郁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弗罗湾的顶端,从那儿可以同时望到马赛和迦太罗尼亚人村,他是在守望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眼前,那个人就是他的复仇使者。弗尔南多已下定决心:他要一枪打死唐太斯,然后自杀。但他错了,他这个人是不会自杀的,因为他还抱有某种希望。
    在这个时候,帝国作了最后一次呼吁,法国境内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子都赶去听从他们皇帝的号召了,弗尔南多和其他的人一同离开了马赛,但心里却怀着一个可怕的念头,深恐他的敌人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回来,而同美茜蒂丝结了婚。假若弗尔南多真的想自杀,则在他离开美茜蒂丝的时候就该这样做的了。他对她的关心,以及他对她的不幸所表示的同情,都产生了效果。美茜蒂丝一向象兄妹般地深爱着弗尔南多,现在这份情谊上又加上了一份感激之情。
    “哥哥,”她把行囊挂上他肩头的时候说,“你要自己当心一点,因为如果你再永远离开了我,那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些话在弗尔南多心中注入了一线希望。如果唐太斯不回来的话,总有一天,美茜蒂丝也许就是他的了。
    现在只剩下美茜蒂丝一个人孤零零地来面对这从未如此荒凉的大平原,和从未如此一望无际的大海了。她天天以泪洗面,人们看见她有时不断地在迦太罗尼亚人住的这个小村子周围徘徊,有时看见她一动不动地象一尊石像似的站着,呆望着马赛;又有时看见她坐在海边,倾听那如同自己的哀愁那样永恒的海的呻吟,她常常自问,是否应该让自己投入海洋那无底的深渊里,也许这样可以比忍受如此焦灼的等待更好一些。
    她并非缺乏这样做的勇气,而是她的宗教观念帮了她的忙,救了她的命。
    卡德鲁斯也象弗尔南多一样应征入伍了,但由于他已经结婚,且比弗尔南多大八岁,所以仅被派去驻守边疆。老唐太斯一直是靠希望支撑着的,拿破仑一倒,全部希望都成了泡影。在和他的儿子分离五个月以后,几乎也可以说就在他儿子被捕的那一刻,他就在美茜蒂丝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莫雷尔先生不仅负担了他的全部丧葬费,还把那可怜的老人生前所借的几笔小债也还清了。
    这样做不仅需要出于慈悲心,而且也需要勇气,——因为象唐太斯这样危险的一个拿破仑分子,即使你去帮助他临终的父亲,也会被人当作一个罪名来污蔑的。
    (第十三章完)

    路易十八复位后一年左右,监狱巡查员到伊夫堡来作了一次视察。唐太斯从他那幽深的地牢里听到了那准备迎接巡查员的嘈杂的声音,在地牢里的一般是听不见的,只有听惯了蜘蛛在夜的静寂里织网,凝聚在黑牢顶上的水珠间歇的滴声犯人的耳朵才能听得出来。他猜想生活在自由之中的那些人发生什么不平常的事了。他已很久没同外界发生任何接触了,以致他把自己看作了死人。
    巡查员依次视察大牢单间牢房和地牢,有几个犯人,由于他们的行为良好或愚蠢得到了当局的怜悯。巡查员问他们的伙食如何,有什么要求没有。他们一致回答说伙食太坏,要求恢复自由。巡查员又问他们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有。他们摇摇头!他们除了自由以外还能希求什么别的呢?巡查员微笑着转过身来对监狱长说:“我真不明白上面为什么要作这些无用的视察,你见过一个犯人,就等于见到了全体犯人,说得总是老一套,什么伙食坏啦,冤枉啦。还有别的犯人吗?”
    “有,危险的犯人和发疯的犯人都在地牢里。”
    “我们去看看,”巡察查员带着疲乏的神色说。“我得完成我的任务。我们下去吧。”
    “请等一下,我们先派两个士兵去,”监狱长说。“那些犯人有时只为了活得不耐烦,想判个死刑,就会毫无意义地走极端,那样你或许可能成为一个牺牲品的。”
    “必须采取一切必要的防范措施。”巡查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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