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那双习惯黑暗的眼睛,之所以能感受到闪耀的金黄色光芒,就是因为这些灯泡点亮了周围的黑暗,并且发出诡异的、令人怀念的黄光。事实上,那种颜色带有一点强迫的感觉,会使我想起从前。我不知不觉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夜晚的商店;或是我强忍着睡意,在旅途中看到的陌生土地上的商店。这光勾起了沉睡在我心中的孩提时代记忆,使我陷入了怀念、害怕、恐惧、害羞的混乱情绪之中,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在东京,我从未看过这种具有个性的建筑物。东京的建筑大多都是西式的,这种感觉的建筑物,应该说是这个地方的特产吧。建筑虽然是木造的,但有三层楼,而且只有三楼部分的窗户面积非常大,几乎可以说是用整片玻璃了。有一整面墙都是窗子,窗棂纵横交错,嵌入了一片片正方形的玻璃。无论是窗棂或是墙壁,都是使用没有涂漆的白木,屋内也看不到任何窗帘。
在位于高处的宽广玻璃空间内,仍垂挂着几个灯泡,昏黄的灯光充斥在这个透明的世界中。上方的情景更加刺激了我的感觉,虽然光线明亮,其中却没有任何东西存在,透明的玻璃空间空荡荡的。
我看着看着,突然,有一个人影出现了。好像是个穿着金色的和服、留着黑长发的小个子女子,她在玻璃内侧身站着,而且还站了好一会儿。她的这般举动吸引了我的目光,因为她就像娃娃一样动也不动,连稍微动一下都没有。在她雪白的脸颊附近,闪耀着橘红色的光影。我猜应该是她身旁点了暖炉的关系吧!虽说这幢白木建造的木屋外观是中西合璧的,但在三楼内却有西式的暖炉。
我又呆立在那里了,不自觉的就像白痴般一直抬头望着那个女子。她的风情有一股脱俗的美,丝毫不逊于这栋建筑。在黑暗的高处,她就像是在舞台灯光下演着一人剧的机械式木偶,此时,我甚至觉得她不像活着的人。
突然,她将脸转向我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来到玻璃窗前,那个样子不像是走过来的,反而像是以车子所用的机械装置,一下子滑到窗前来的。她举起双手,将手掌撑在玻璃窗上,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像心血来潮似的往下看,而我就在下面。我们四目相交,她没想到这种时间居然会看到人,似乎非常吃惊的样子。但她还是继续看着我,而且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我心想,这个女子真的很像机械式木偶。虽然我和她有一段距离,从我的位置仍然可以清楚看见她的美丽。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抬头在看德国慕尼黑市政厅前的机械式跳舞人偶时钟,或是东京有乐町Mullion的敲钟人偶时钟一般。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小孩的尖叫声,我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听见一声“妈妈”。
一楼外墙上有着像路灯的玻璃盒,横着挂了一大排,这些盒子也是由几根白木条钉成的,然后再嵌入几片正方形的玻璃,每个盒子放入一颗灯泡,使得这附近散发出特有的昏黄灯光。
在光线下,从右边跑出来一个小女孩,应该是四、五岁左右吧!这么晚了,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还没有睡觉,令我觉得不可思议。屋外已经开始起雾了,又湿又冷,小女孩下半身穿着七分裤,上面穿着一件像是睡衣的法兰绒罩衫,或许是怕着凉,肚子上还围着一圈白色的毛线肚兜。
老实说,看到一个小孩子跑到我面前的那一刹那,我吓得几乎跳起来。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往门外撤退,因为这么晚的时间,一个小孩在庭院里跑来跑去,实在是太诡异了,所以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这一定是最新怪谭的开头。幸好这个孩子发出了开朗的叫声,将我的恐惧完全赶跑。
“妈妈,这种地方居然有人耶。”那个孩子说。
虽然说是“这种地方”,但我还真不打算待在这里以外的地方。不过就孩子的想法来看,在这么晚的时间,看到站在门柱边筋疲力竭的我们,应该会觉得很诡异吧!
被小孩这么一叫,有个像是她妈妈的女人从黑暗中快步跑了出来。她身穿一件长及脚踝的裙子,披着一件对襟的深色外套,她的皮肤有点黑、眼睛很大,由于脸颊有些削瘦,我一时之间还以为她是印度人呢。也可能是因为她穿的长裙两边是下坠感的特殊设计,所以看起来很有印度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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