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夫走出单间去洗手的地方拧龙头,这才见到了细细的水流。他脱去手套,用双手接水到一定程度后悄悄回到单间,倒入马桶,然而这么少的量并不足以冲走里面的草。他以自己的手作为容器,往返了好几次。昭夫也自问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如果被人看见的话一定会报警。可现在他连胆怯的时间都不再有,无所顾忌的破罐子破摔心情使他的行动变得大胆化。好容易把草冲净后,昭夫带着空纸板箱走出了厕所。他回到停放自行车处,重新把纸箱叠好。虽想就把它直接丢在尸体旁,却也不得不顾虑到这纸箱很可能成为重要的物证。折到能单手携带的大小后,他骑上了自行车。
可当他用力去踩脚踏板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目光投向了地面。在松软的土地上隐约留有轮胎压过的痕迹。真是千钧一发——他跳下车,用鞋底抹平了轮胎印。当然,他也使自己留心不要留下脚印。然后举起自行车,带到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方,再次骑了上去。踩动脚踏板时昭夫觉得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背部等处已经因紧贴潮湿的衬衣而感到丝丝寒意。额头上的汗珠滴进他的眼窝,剧烈的痛楚使他皱起了眉头。
回到家后,纸板箱的处理先令昭夫感到了头痛。箱子里沾有少女的排泄物,可也不能简简单单地扔到外面。焚烧是一种办法,不过在这种时间生火反而会被人举报。院子里的黑色塑料袋依然原样放在那儿,昭夫一边收拾一边在脑中抱怨着妻子连这点事都不替自己收拾。他把纸板箱塞到里面,进了家门。
从走廊上拉开政惠房间的拉门,里面漆黑一片,政惠似乎已经盖上被子睡觉了。昭夫打开壁橱上方的小柜,这里不必担心会被政惠擅自开启。他把塑料袋放到里面,轻轻地关上厨门,政惠那边没发出任何动静。离开房间后,他发现自己身上散发着一股臭味,那是搬动少女时沾上的。他走到盥洗室脱下衣服,一股脑儿地塞进了洗衣机,顺便冲了个淋浴。可无论怎么用肥皂搓洗,总觉得异臭仍然残留着。
到卧室换完衣服后,他回到了饭厅。八重子在桌上摆好了玻璃杯和罐装啤酒,从超市买的菜也搁在了盘子里,看来已经用微波炉加热过了。“这是怎么回事?”昭夫问。“我想你也累了,再说晚饭也没吃吧?”“我没食欲。”这么说着,他还是打开了罐装啤酒。他想至少也让自己醉上一场,哪怕今晚即使大醉酩酊也无法入睡——厨房里传来菜刀切东西的声音。“你在干什么?”然而八重子并没有回答。昭夫站起身,朝厨房看了看,烹饪台上放着一只碗,里面是肉糜。
“三更半夜的你要弄什么?”昭夫又问了一遍。“他说肚子饿了。”“饿了?”“刚才直巳下来了,然后……”接下来的话变得含糊不清。昭夫感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还说肚子饿?干了那样的事,让父母承担了如此的痛苦……”他大喘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向房门。“等等,你别去!”八重子急忙叫住他,“这也没办法啊,他这么年轻,从白天起就什么也没吃,肚子饿很正常。”“我可一点食欲都没有。”“我也一样啊,可他还是个孩子,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要让他知道。”“也不用赶在这会儿。”八重子抓住昭夫的胳膊,“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也可以吧?他也是受了打击的,并不是无知无觉,所以之前才一直没提肚子饿的事儿。”“他没提是因为不想听到我的指责,所以看到我出去了,觉得机会来了,就来告诉你。他如果真的在反省,为什么不下楼?为什么还缩在房间里?”“孩子想避开父亲的责骂是很自然的,总之今晚你先忍忍,往后我会好好说他的。”“你说了他会听吗?”“可能不听,但你现在去骂他也无济于事啊。责备他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眼前要考虑的是怎样保护他。”
“你满脑子都是怎么保护他?”“难道不可以吗?我已经决定无论何时都要站在孩子这边,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要保护他,哪怕他成了杀人犯。请你今晚就放过他吧,拜托了,求求你了。”八重子的泪流过脸颊,印下两道痕迹,她圆睁的双目充着血。看到妻子扭曲的表情,昭夫的怒气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心中逐渐扩散的空虚感。“把手放开。”“我不,因为你……”“叫你放开就放开,我不会上楼的。”八重子目光呆滞地半张着嘴。“真的?”“是真的,好了,你就给他做汉堡肉饼什么的吧。”
昭夫甩开八重子的手,坐回到餐桌上,一下把玻璃杯中的啤酒喝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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