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宫看了一眼八重子。“那么,前原太太您后来……”“我给我丈夫打了电话,”她答道,“我想应该是在六点半左右。”“您在电话里跟他详细说了这件事吗?”“没有……因为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就只是让他先快点回来。还有就是我的小姑原先是要来照顾我婆婆的,我让我丈夫打电话叫她别来了。”这些都是真话,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八重子的口气也变得自然起来。“前原太太,”松宫看着八重子说,“当时您准备怎么做?没有想过要报警吗?”“我当然考虑过,但我想先和丈夫商量一下。”“那么您先生回家以后,也见到那具尸体了吧?”昭夫点了点头。“我非常吃惊,听我妻子说完情况以后,感到眼前一黑。”这也是事实。
“那么是谁率先提出要丢弃尸体的呢?”松宫抛出了这个直逼案件核心的问题。八重子瞥了昭夫一眼,对方也感觉到了,只见他吸了一口气。“也不能说是谁先提出来的,应该说,不知不觉就想到这条路上去了。如果通知了警察,在这儿就住不下去了,能瞒就瞒过去——这些确实是我们当时讨论的内容。然后我们就开始想,把尸体搬到别处或许是个办法……”昭夫一边说,一边想到这套房子看来是只能变卖了。但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又有谁会愿意买呢?“那你们为什么抛尸到银杏公园呢?”松宫问道。“也没有什么很深的理由,只是想不出还能去别的什么地方。我家没有汽车,到不了多远。”“是什么时候去抛尸的呢?”“我们一直等到很晚,那时都已经是凌晨了,大约两三点钟吧。”“那么,”松宫握好了笔,“请把当时的详细情况告诉我们。”
前原昭夫语调自然地叙述着,从他的话里感觉不出丝毫刻意加入的演技。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声音有些发颤。他的妻子在一旁垂着头,时不时地发出抽泣声,不停擦拭着双眼的手帕早已被泪水浸透。他对遗弃尸体所作的供述具有充分的可信度,尤其是想用厕所的自来水龙头却放不出水,只能自己反复来回用手捧水这些部分。发现尸体的那间厕所的自来水系统确实存在故障,而这一信息也并未对媒体公开过。另外,他从那些行为中所体验到的恐惧与焦虑等情绪也完全可以理解。虽想到少女的衣物中有可能还沾着青草,却因为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而没有彻底清理尸体等举动也确属人之常情。至于那些青草,看来是在把尸体装进纸板箱时带进去的。
“警官们来了我家多次,还向我确认了家庭成员的不在现场证明,当时我就想这实在是瞒不过去了。然后我就和妻子商量了一番,下定决心要向你们坦白一切。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非常抱歉。我想我们也必须向女孩的双亲谢罪。”说完之后,前原的双肩立即松垂了下来。松宫看了看加贺。“我来跟署里取得联络。”然而加贺却没有点头,只是微微摆出一个思虑的姿势,表情蕴含着某种深意。“怎么了?”加贺很快对前原开口了。
“能不能让我们再见一见您的母亲?”“这当然可以,但是您也看到了,她实在是很难和人正常沟通——”然而没等前原说完,加贺便站起了身。他们像刚才一样通过走廊,前原打开了政惠房间的拉门。政惠还待在靠户外那一侧的走廊上朝院子里看着,只是没人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加贺走近她,在她身旁坐下。“你在干什么呢?”加贺的语调温和,像是在和小孩子攀谈。可是政惠却毫无反应,有人走到身边她也没有产生警觉,或许这正是由于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吧。“没用的,警察先生,”前原说道,“别人说的话她根本听不到。”加贺回过头,伸出手掌示意对方保持安静,然后又转向政惠,脸上挂着笑容。“你见过一个女孩子吗?”政惠微微抬起头,但她看来不是在望着加贺。“下雨了。”她突然开口道。“嗯。”加贺应了一声。“下雨了,今天上不了山了。”松宫朝外张望着,然而外面连一滴雨也没有下,只有树叶在风中摇曳。
“只能待在家里玩了,对了,先要化一下妆。”“没用的,她只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是一种退化成儿童样子的症状。”前原说。加贺却依然没有站起来,只是盯着政惠。他的目光慢慢朝下移动,接着捡起了掉在政惠身旁的某件东西,松宫觉得那像是一团圆滚滚的布。“这是手套吧。”加贺说,“是不是当时她捡到的那副?”“我想是的。”“当时?”松宫问。“我昨天来时,看见这位老太太捡到一副手套,就是这幅。”加贺解释道。“也不知她为什么那么中意它,一直戴在手上。现在可能是玩腻了吧,就像小孩子一样,想法根本没法让人理解。”前原语调无奈地说着。加贺看了一会儿手套,又整齐地叠好,放在政惠身边,然后把视线投向屋内。“您母亲一直待在这间房间里吗?”“嗯,除了上厕所,基本上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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