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太无情了。”加代子绝望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肚子大了,即使我跑了你也会把孩子生下来的,不过,这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我不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种,我只对我负责。”
寺田心里显得有点过意不去,他知道加代子喜欢孩子,平时每次见了孩子都要看很久,他也知道加代子更喜欢养一个寺田的孩子。他懂得加代子对他的感情,然而,没有办法,他不能让她这样做,这对两人的生活来说都是巨大的拖累,这太痛苦了。
寺田抚摸着加代子的头慢慢地和加代子讲着道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了起来。争着争着,加代子就激动起来,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加代子终于哀痛地同意去医院,两人在席子上悲伤地谈起准备工作。
加代子澡也不洗就上医院去了。寺田想象着医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寺田出了一身汗后感到身上发冷,就急忙盖上毛毯。闭上眼睛,脑子里翻腾起了各种事情,先是射击方而的事,接着又是一片空白,仿佛一件事也记不起了,他企图把所有的事都忘掉,可他知道,他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若是什么都不想就睡着了那该多好呀,失常的我哟,快睡吧,安安静静地睡个好觉,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寺田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寺田的电话。”
守门人叫醒了寺田,黑暗已不知不觉来到了房间里,寺田经常在睁开眼时,就有一种象死了那样的虚脱感。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叫寺田赶快去医院,因为处于昏迷状态的加代子,不断地喊着寺田的名字。
在医院里,做手术前,为了预防万一,要先写下患者的联系地址。
寺田边咋舌头,边出了门,在去新大久保医院的途中,买了一大包加代子喜欢吃的香蕉和蜜桔。
在墙上有污点的病房里,荧光灯发着白光。打了麻醉针还没有淸醒的加代子的脸,受到灯光的照射,显得比平常更小,更苍白。
寺田拿了把椅子靠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在被盖下捉住了加代子的手,加代子喘着粗气,呼唤着寺田的名字。
寺田一声小响地握着加代子的手,笫一次感到了自己对这个女人产生的爱情,在这个世界上,这两个弱小的人设法生存了下来,完全靠他们自己怜惜自己,自己帮助自己。
床上的加代子开始哼起来,麻醉过后,她开始感到疼痛,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寺田吻了吻她的眼皮,一边给她削蜜桔,一边玩味着生存下去的苦味。
从射击部寄来了退部命令通知,寺田放在练习场的个人物品也被送回来了。
寺田即使不在射击部也能打枪的美梦被打破了,因为他也被射击协会开除了,该会管理着东京都内仅有的一个步枪靶场——小名川靶场。
寺田以从公寓的窗口能够看到的工厂的烟囪上某一点为目标,反复地放着空枪,打发忧郁的日子,失去了射击机会,寺田体内的无名怒火和失常的心态,重重地击打着他的内心。而深受创伤的内心还在寻求着发泄目标,他总想找人发火,和人打架,但是这般无名怒火最终还是被寺田自己强压了下去。
一天晚上,加代子向寺田讲:
“那个孩子,现在也许在污水场里腐烂了吧。这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梦见你把那孩子切碎烧来吃了。”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寺田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全发在加代子身上,他狠狠地揍了加代子几下,寺田好久没有殴打加代子了。今天打加代子,完全是心里不痛快的缘故,虽然打了,但心里的烦恼仍然消除不掉。
学校也越来越没有意思。寺田极渴望进入一流公司,但能够进入的只是那些每天迷恋于麻将、高尔夫球的的有门路的公子哥儿们,没有门路的人,哪怕进去了,花了一生的精力,充其量当个科长就到顶了。
因此,寺田不思去尝试着走这条路,他知道这样的现象在今天社会里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在接受力极强的少年时代,寺田亲眼目睹了战争毁掉了一切的场面,他懂得战争的残酷,战争也磨练了他的残酷和生存意志,他渴望冒险、渴望自由,他属于战后派最后生存的一代,倔强地活下来的一代。
寺田也不能回到高中时代热衷的学生运动。那时他太年轻了,相信作为世界希望的共产主义很快就会实现,只要他一听到威尔可鲁、肖洛霍夫以及其它这类的名字,就会激动得全身发抖。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大薮春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