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一看就知道是个地道的女孩。”
“不愿意回家。”
“和家人吵架了?”
玛丽摇头:“不是那样的,只是想一个人待在不是自己家的什么地方,待到天亮。”
“这种事,以前可有过?”
玛丽不语。
薰说:“也许我多管闲事,不瞒你说,这条街可不是地道的女孩子一个人过夜的地方。危险家伙到处转来转去。就算是我,最近也好几次差点儿遇上麻烦。末班电车开走后到始发电车开来这段时间里,这里是和白天不太一样的场所。”
玛丽把吧台上放的波士顿红袜队棒球帽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帽檐。她在脑袋里思考着什么,但最后还是把思考的东西赶出了脑海。
玛丽以温和而果断的语气说:“对不起,能讲点别的么?”
薰抓起几颗果仁一起投入口中。“可以,当然。讲别的吧。”
玛丽从运动夹克口袋里掏出过滤嘴“骆驼”,用BIG牌打火机点燃。
“哦,吸烟!”薰钦佩似的说。
“有时候。”
“老实说,不大像。”
玛丽脸红了,但还是不自然地笑了笑。
“能给我一支?”薰说。
“请。”
薰叼起“骆驼”,拿玛丽的打火机点上。果然,薰的吸烟方式更像那么回事。
“有男朋友?”
玛丽略一摇头:“眼下对男孩子没什么兴趣。”
“女孩子好些?”
“不是那个意思。说不清楚。”
薰边听音乐边吸烟。身体放松下来,疲劳开始在脸上隐约渗出。
“刚才就想问来着,”玛丽说,“旅馆名字为什么叫‘阿尔法城’呢?”
“这——,为什么呢?怕是我们社长取的吧。情爱旅馆的名字这玩意儿,哪个都随心所欲。反正是男的和女的来干那个的地方,只要有床和浴室就OK,名字什么的谁也不会介意,随便有一个就行。怎么问起这个来?”
“《阿尔法城》②,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让·吕克·戈达尔的。”
“这个没听说过。”
“很早以前的法国电影,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
“那么,没准是从那里取来的,下次见到社长时问问看。什么意思呢,阿尔法城?”
“虚拟的未来城市的名字。”玛丽说,“位于银河系某处的城市。”
“那,是科幻电影喽?像《星球大战》那样的?”
“不,不是,没有特技镜头和打斗什么的……解释不大好,是一种观念性影片。黑白片,台词多,在艺术电影院上映的那种片子。”
“观念性的?”
“比如说,在阿尔法城里,流泪哭泣的人要被逮捕、公开处死。”
“为什么?”
“因为阿尔法城不允许人有很深的感情。所以那里没有爱情什么的,矛盾和irony③也没有。事物全部使用数学式集中处理。”
薰皱起眉头:“irony?”
“人对自身、对属于自身的东西予以客观看待或反向看待,从中找出戏谑成分。”
薰就玛丽的解释想了想说:“这样说我也不大明白。不过,阿尔法城可存在性交?”
“性交存在。”
“不需要爱和irony的性交?”
“对。”
薰觉得滑稽似的笑道:“这样想来,同这情爱旅馆的名字相当吻合。”
一个衣着得体的小个子中年男客进来,坐在吧台一端,要了鸡尾酒,小声和领班说话。看样子是常客。平时的座位,平时的饮料。以深夜都市为栖身之处的莫名其妙的男女中的一员。
“你当过女子摔跤手?”玛丽问。
“啊,当了很长时间。长得牛高马大,又能打架,上高中时便被选中了,当即胜出,自那以来一直是丑角。头发弄得金灿灿的,眉毛也刮了,肩膀上甚至刺了红蝎子,还时不时上电视来着!香港台湾的比赛也去了,还有了‘当地后援会’那样的团体,虽说不大。没看过女子摔跤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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