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142)

2025-10-09 评论

    的确,小爱米丽那个晚上一直很少说话;可是她看,她听,她神色兴奋,她样子好可爱。斯梯福兹讲了个很惨的沉船故事(这是由他和皮果提先生的谈话引出的),他讲得那一切就像在他眼前发生的那样——小爱米丽也一直盯着他,好像也目睹着那一切一样。为了开心,他给我们讲了一个他自己的冒险轶闻,他讲得那么愉快,好像他本人也和我们一样对这个故事感到新鲜有趣呢——小爱米丽的笑声像音乐一样在那条船里漫开了,我们大家也因那事十分开心有趣而又不能不同情而大笑起来(斯梯福兹也笑了)。他使得皮果提先生唱(不如说是喊)“暴风要刮就一定要刮,一定要刮就一定要刮的时刻”;他自己也唱了一支水手的歌。他唱得那么动人,那么好听,我几乎生出幻想,认为那绕屋悲悲戚戚而吹并在我们沉默时一直低语的风也在倾听呢。
    至于对高米芝太太,斯梯福兹竟也获得了自她老头子去世后无人能获得的成功(皮果提先生这么对我说的),竟把这个灰心丧气的人也鼓舞了。他使她几乎没闲功夫来发愁,她次日说她觉得她当时准是着了魔了。
    可是,他不让大家只注意他,他也不一个人成为谈话中心。小爱米丽变得更胆大些后,隔着火炉和我说起话(虽然还有点羞答答的),说到往日我们在海滩上散步捡石头贝壳的情形,我问她可还记得我曾怎样倾心于她时,我俩回忆起现在看来很好笑的快乐旧时光而红着脸笑时,他总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我们,若有所思。那一个晚上,她总坐在那只靠火炉的小角里的小箱子上,汉姆就坐在从前我的老地方。她尽量靠着墙,力图避开他,是因为她有点感到不快,还是出于少女一种在众人前的忸怩,我不能确定;不过,我看出了,那整个夜晚,她都这样。
    据我所记得,我们告别时已近夜半了。我们用饼干和干鱼当夜点,斯梯福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荷兰酒,我们男人(或现在说我们男人时脸都不红了)把它全喝了。我们高高兴兴地分别,他们都站在门口,尽可能为我们照路时,我能看到从汉姆身后望着我们的那对可爱的蓝眼睛,还听见她嘱我们一路小心的柔美声音。
    “一个顶迷人的小美人儿!”斯梯福兹挽着我的胳膊说道,“哈!这是一个怪地方,他们也是群怪人。跟他们混在一起真有一种新感觉呢。”
    “我们也多幸运,”我接着说道,“赶上了看他们订婚的那快乐场面!我从没见过这么快乐的人,我们这么来看了,分享了他们这率真的喜乐,有多开心!”
    “那是个很蠢的家伙,配不上这个女孩,对不对?”斯梯福兹说道。
    他刚才对他、对他们所有的人都那么亲热,因此这冷淡的话出于我意外,令我大吃一惊。我马上转身看他,见他眼中的笑意,我又放心了,于是我答道:
    “啊,斯梯福兹!你当然有资格笑话穷人!你尽管和达特尔小姐交锋,或对我想用玩世不恭掩饰你的同情,可我更了解你。我看出你怎么透彻地了解他们、怎么巧妙地体察这些老实的渔人的快乐、怎么迁就满足我老保姆的爱心,我知道,这些人的每一种喜怒哀乐,每一种情感,都会打动你。为了这个,斯梯福兹,我更加二十倍地崇拜你、爱你!”
    他停下步来,看着我的脸说道,“雏菊,我相信你是诚实的,善良的。我希望我们都是的!”说罢,他快活地唱起皮果提先生的歌,同时和我很快地走回了雅茅斯

    斯梯福兹和我在那一带住了两个多星期。不用说,我们一起待的时间很多,可偶尔我们也分开几个小时。他不晕船,我就不行,所以,他和皮果提先生乘船出海时(那是他极喜欢的一种娱乐),我总留在岸上。我住在皮果提专门准备的房间里,因此也受到某种约束,这也是他没有的——因为,我知道皮果提怎样一天到晚辛苦地服侍巴吉斯先生,我就不愿晚上在外边多逗留了;而躺在旅馆里的斯梯福兹可以无拘无束。所以,我听说他在我上床后去巴吉斯先生常去的如意居酒店,在那里做小小的东道,请那些渔人;还听说他披了渔人的衣服,一个个月夜里留在海上,早潮后才回。不过,那时我知道他喜欢把他好动的个性和勇敢的精神发泄在艰苦劳作和恶劣天气上,如同发泄在他觉得新鲜的其它带刺激性事物上,所以我对他的作为一点也不觉得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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