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6)

2025-10-09 评论

    齐力普先生温和顺从地看着我姨奶奶,头歪向一边向她微微鞠躬致意后,便指着他自己的左耳以示意说的是那些珠宝商的棉球道:
    “局部炎症吗,夫人?”
    “什么?”我姨奶奶把那些棉花一下子像拔一个塞子似地拔了出来。
    齐力普先生被她这种粗暴吓了一跳——他后来告诉我母亲说——差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但他仍然温和地重复说:
    “局部炎症吗,夫人?”
    “废话!”姨奶奶说罢又把耳朵塞上了。
    齐力普先生这下再也不好干什么了,只得坐在那里怯生生地看着她,而她则坐在那里看着炉火。就这样他们坐着,直到人们请医生上楼去。医生在楼上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又下来了。
    “怎么样?”我姨奶奶把靠近医生那一侧耳朵里的棉花扯出来问道。
    “嗯,夫人,”齐力普先生答道,“我们正……正慢慢进行呢,夫人。”
    “呸……!”我姨奶奶发出这个表示蔑视的字眼时还加上一串纯正的颤音。然后,她又把自己耳朵像先前那样塞了起来。
    的确——的确——齐力普先生后来告诉我母亲说,他几乎要吓得闭过气了,从职业的观点来看,几乎闭过去了。可他当时还是坚持坐在那里,看着她,而她则坐在那里看着炉火。就这样,他们坐了近两个钟头,直到人们又一次把医生请上楼。离开客厅后不久,医生又回来了。
    “怎么样?”我姨奶奶把那侧耳朵的棉花扯出来后问。
    “嗯,夫人,”齐力普先生答道,“我们正……正慢慢进行着呢,夫人。”
    “嘘……!”我姨奶奶只发出这种声音。这种无礼的待遇使齐力普先生觉得绝对忍受不了了。他后来说这简直是存心让他精神崩溃。在人们再来请他之前,他宁愿坐在又黑又当着风口的楼梯上。
    第二天,汉姆-皮果提报告说这事发生后一个钟头左右,他碰巧又在客厅门口往客厅里瞅了一眼,不料被正激动得踱来踱去的贝西小姐瞥见并一下抓住了,他这下可没法跑掉了。汉姆进过免费的国民学校,对教义问答回答得挺不赖,所以可以算是靠得住的证人。他说,楼上传来阵阵脚步声和其它声音,当这些声音变得很大时,那女士就一把把他揪住,把他当作供她渲泄过剩的激动的出气筒那样;他说,据此可以推断,那些棉花并不能挡住楼上的声音。他还说,那女士揪住他的衣领后就把他拖来拖去,好像他服用了太多的鸦片酊一样。女士摇晃他,抓乱他的头发,揉皱他的衣领,塞住他的耳朵,仿佛分不清他的耳朵和她自己的耳朵一样,还抓他,打他。他自己的姑妈证实他以上所述属实,因为她在十二点半那会儿——也就是她刚被释放的时候——看到他,声称他当时和我一样那么红通通。
    就算温顺的齐力普先生在任何时候都怀有恶意的话,在那时也不可能了。他刚忙完,就侧着身子走进了客厅,非常和蔼地对我姨奶奶说:
    “嗯,女士,我非常高兴地祝贺你。”
    “祝贺我什么?”我姨奶奶严厉地说。
    我姨奶奶这种极其严厉的样子又把齐力普先生吓懵了。为了让她温和一点,齐力普先生向她微微鞠了一躬,又微微笑了一笑。
    “天啊,这人到底怎么了?”我姨奶奶不耐烦地叫道,“他不会说话吗?”
    “冷静点,夫人,”齐力普先生用他最温和的口气说,“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夫人,冷静吧。”
    打那以后,人们一直认为这是件奇迹——我姨奶奶居然不去摇晃他,不去摇晃他逼他把话说出来。她只对他摇了摇自己的头,不过那模样也让他够怕的了。
    “哦,夫人,”齐力普先生感到鼓足了勇气马上说,“非常高兴地祝贺你。一切都好了,夫人,圆满地结束了。”
    齐力普先生投入地做了五分钟左右的演说时,我姨奶奶仔细端详他。
    “她怎么样?”我姨奶奶抱着双臂问,其中一只胳膊上还挂着她的帽子。
    “哦,夫人,她马上就会觉得很舒服了,我希望那样,”齐力普先生说,“在这种凄惨的家庭状况下,对任何一个年轻母亲我们能期待的舒服也不过如此。夫人,如果现在要去看她就请去吧,那只会对她有益。”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查尔斯·狄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