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衬衫弯身蹲着,手里拿着“包力”这种铁球在往后甩动,一次,两次,然后掷出。
那铁球在空中划出高高的弧线,被阳光照得闪亮,在它“叮当”一声落地、加入其他的“包力”球的阵营里,将一个排列在目标小木球之旁的“包力”球撞开。一边的人兴高采烈,另一边的人却惊愕不已。大家匆匆冲进场子里去评断状况,丈量距离,并大声争论。
“这种状况要进行多少时间?”安娜问道。
“好几个钟头,好几天都说不定。直到天色黑暗,或者是他们的太太来拖着他们回家去。”
“在这儿,无所事事地享受愉快的好时光,是很容易的事,不是吗?”
“这不叫无所事事,这叫做生活。在乡村里,这种状况是持续进行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有一种很奇特的想法,认为生活中有些比工作和看电视更重要的事,”班奈耸了耸肩。“我并不是说他们没有他们的困难——你可以听见他们每天在咖啡馆里无病呻吟,所谈论的话题无非是从面包的价格到政府的核武政策——不过他们很懂得如何自娱——他们玩他们的包力球,他们打猎,他们开心大笑,喜欢聊天,在餐桌上花费大量时间,”微笑的班奈,眼光始终没有离开他们包力球的竞赛。“除了法国人以外,还有哪一种民族会为了一袋松露而兴奋、而疯狂?”
安娜注视着班奈微笑的表情,心里一面在想:当有一天他们不再需要逃亡,当有一天他们之间不得不维持的亲密关系结束了之后,他们的将来会怎样呢?她单独回纽约,而他也独自回到圣马丁吗?她不愿意再想这回事了。她一只手塞进他的胶窝下,说:
“我实在不愿提到这回事,不过,我们还要去察看教堂呢?”
家庭主妇们在广场上来回穿梭,从一个摊子走到另一个摊子,挑选晚餐要吃的东西。
“看见了没?”班奈说:“他们就是这样庸庸碌碌的,就像书上所说的一样。”在咖啡馆的凉篷下,一个年轻、肤色黝黑的侍者在和金发女郎调笑。到处都见到车子随意停放,有些车子半个车身停在人行道上,有些塞在简直已经太小的空间里。还有些车子快要横到街心里了,车灯闪烁,而车主人忙着回家之前,进入酒吧里喝一杯。而在街道的西边,也就是落日余晖所眷恋的地方,正是他们要去察看的教堂。
在明暗互间之中,行车稀落的教堂显出诡异的气氛。安娜和班奈沿着通道走下去,两旁是一排排的座椅。教堂里到处都有可供躲藏的地方——被人遗忘的黑暗角落,大片石壁之后的缝隙,其间的灰尘数月甚至数年亦未扫除了。班奈在导游手册的边缘草草写了些摘要,然后走向祭坛。
“嘶”
嘶嘶不断的声音,划破了一片沉寂,使得班奈为之却步。
“在这里。”
远处的角落里,也就是教堂最后面的地方,他看见一道窄长的黑色开口。从安娜的T恤那儿,落下一道阳光。他从祭坛后面的台阶拾级而上,穿过一扇仅能容他双肩宽度的窄门。
“班奈,实在太完美了,你看。”
他们来到一个方正的小房间里,桌椅靠着一面墙安放着,另外一面墙上挂了一排木制的衣架;这原本是间更衣室,是让传教士更换祭服所用的。而它的外墙,才是使安娜兴奋的原因:那儿另有一扇门,她已把它的门检抽开,让它打开着。班奈推开那扇门,它通往一条巷子,巷子沿着教堂的背后,两头分别通往街道,再连接到广场。经由这条巷子,他可以在不为人知的状况下,来去自如。是的,真是太完美了。
他们到咖啡馆喝啤酒来庆祝。在返回修道院的途中,选定了一个藏钱的地方。第二天他们要打电话给裘里安,下达指示。他们拿到一百万元之后,将越过边界,前往意大利。一切都在规划中进行。
和那些修道士们共进晚餐毋宁更加惬意了。季伯特神父已经认定本年度葡萄的收获量可以达到高标准,而且产期也会延长。酒瓶在餐桌上传来传去,每个人都表现出更满足、更谐和的气氛。等安娜和班奈向大家告辞的时候,他们在酒精效力和乐观态度混合力量的驱使之下,愉悦地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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