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逐渐习惯黑暗,里面的陈设虽然有些模糊,多少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他沿着墙壁走了一圈,觉得这间房子很大,大厅的中间摆了个大屏风,把大厅一分为二。
黑色屏风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屏风虽大,并未完全把大厅隔成两半,屏风两边尚留有空隙。刚才,策太郎经过时并不知道这儿就是屏风的空隙。
他仔细地观察了屏风的空隙,看来还不如方才见到的走廊的一半大,完全可以把厅看成“两间房子”。
策太郎又回到开始进来时的那个犄角去了。
地板是用砖铺的。
厅里放了几把椅子。
一切都处在混乱中,策太郎打算平心静气地把自己的思绪整理一下。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自己被关进黑房的原因了。
他隐瞒了日本特工人员的身份。这一点即或被人指责,他也可以为自己辩解。从事秘密工作的人,怎么会随便公开自己的身份?恐怕哪一个国家都是这样的吧!
这是一般常识问题。
估计他们要追究的是策太郎和清朝官吏的勾结问题。
策太郎想:“自己和他们没有什么联系,即便有,我也决不会做那种出卖朋友的事。”
“如果问我,我就这样回答。”
“信不信由你们。”
“也许会受到拷问吧!”他想。
策太郎并不怕拷问。相反,他宁愿接受拷问。
他想像这样一种情景——穿着带马刺马靴的王丽英,挥舞着富有弹性的皮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仅仅这些,就使策太郎心惊胆颤了。
肌肉上出现了鞭痕、渗出来的鲜血、喘息声、呻吟声、皮鞭的挥舞声。
“也许自己精神不正常了吧。”
他在椅子上重新坐正之后想。
他抓住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
他感到自己的手掌发涩不光滑了。
哦!原来平时根本不用的屋子己经积满了灰尘。
“是幻想。”
策太郎摇摇头,又打断了自己混乱的思绪。
他越是沉浸在幻想之中,越感到这是一种乐趣。然而幻想毕竟是幻想,并非现实。
“还是想想别的吧。”
人们思考问题,往往喜欢闭上眼睛。等到头脑中浮现的情景逐渐消失了,就会顺利地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了。
黑暗的屋子很适合思考问题,尤其是考虑“谜”一般的事物。
策太郎感到自己缺乏解“谜”的能力。
文保泰被害之谜尚未解开,甚至连头绪都未找到。
二十五万元巨款丢失之谜——关于此事,在他收到张绍光的那封奇怪的信之后,他就按照约定时间到达约会地点。此行是为了解谜,除此之外,还有令人难以想像的问题。
那就是接着发生的事件——芳兰的失踪。
连替自己解谜的张绍光也和芳兰同时失踪了。这个“谜”又怎么解呢?
根据自己的经历思考如何解开上述一系列的“谜”,在黑暗中就不会感到寂寞无聊了。
实际上,上述问题都已经反复思考过了。
在正常状态下,将会围绕着这一大堆疑难问题来回兜圈子。
然而,现在策太郎置身于异常状态之中。
在黑暗中,或许会有一线光明出乎意料地照射进来吧。
策太郎期待着这种时刻的来临,他再度从头思考文保泰事件的始末。
眼前出现的若干“谜”之中,最容易弄清楚的,大概是芳兰的失踪。
张绍光曾提到,芳兰是夺走了二十五万元的罪犯,她可能已经察觉到自身的危险了。最好的办法是销声匿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也是古往今来犯罪者惯用的手法。
张绍光和芳兰失踪的时间和地点完全相同,可能是因为他们俩人在隆福寺附近偶然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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