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蒙慢慢地绕着泳池走,然后坐在一堆石板上。他想像盛夏时这里将是何种情景——客人浸泡在泳池里,露台上的百里香与薰衣草,飘过幽香,池畔的白色帆布伞将阳光遮挡,变成温和的光线,伞下是准备就绪的午餐。他瑞想,不知第一批客人会是谁。也许他应该邀请菲利普和他为《时尚》杂志拍照具有装饰效果的朋友由巴黎过来,不知妮珂对他观感如何?
池畔小屋那边传来切割石块的声音,赛蒙有些畏惧。当个泥水匠、是多么残忍的工作啊!要在寒风中受冻。全身弄得胜兮兮,工作环境又吵杂、又危险。如果有人不慎让石块滑落,不是有人要断腿,就是骨折。切割刀只要失手,半秒钟之内,骨肉立现。他们赚的可真是名将其实的血汗钱。赛蒙感觉到一股寒沁从石板上穿透衣服,袭上心头。为着自己养尊处优的地位感到罪恶感,他送到屋内,恩尼斯提议来杯红酒,他便爽快地同意了。
他们三个人忙了整个下午,等恩尼斯觉得一切满意,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火盆里的火炽烈地燃烧着,烛光的阴影在墙面上颤抖摇曳着,每张桌子上都摆放了插着粉红郁金香的花瓶,赛蒙想,这些食物该足以应付络绎不绝的客人了吧——一罐罐的酒和水、肉品、沙拉、乳酪,还有在炭炉上保温着的一大锅切肉、糕饼、馅饼与一大盘恩尼斯精心准备的葡萄酒乳酪蛋糕。没人会饿着肚子离开。
赛蒙打开门,来来回回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好一个宁静的村子。他开始感受到一股疑虑,在万事俱备、宾客尚未到临的这段等待空档会是什么滋味。
他说:“大概不会有大排长龙的人等着进来,也许我应该去卡瓦隆买一些人头充场面。”
妮珂笑着说:“他们会来的,别担心。你今儿个下午没瞧见吗?半个村落的人都想探头进来看。”
赛蒙记起来,送货的人员送东西进来时,透过开着的门,他便看见了一对夫妻。他们身材高大、三十几岁,脸色苍白,身着暗色衣服。先生戴着窄小而带点邪恶的太阳眼镜,仿佛过气的演员不想被人认出来似的。他们俩就这样面无表情很不友善地瞪着赛蒙。后来赛蒙还把看见这两个人的情形描述给妮阿听。
她说:“啊,那些人,你一定不会喜欢他们,他们是英国人,他们都是赶时髦的人,跟克劳区是好朋友。”
“哪人以何为生?”
“他娶了她,她为他买下一家古董店。”
“他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哦,有时候住在这里,有时候巴黎,村人都称呼他们为瓦里姆夫妻。”
恩尼斯鄙夷地大突出声,“真了不起,他们是故意装模作样,还是天生无聊?”
妮珂耸耸肩,“谁知道?他们非常迟缓,非常冷淡,不,不是冷淡,是麻木,你知道吗?非常冷酷。”
赛蒙说:“天助我也。我早该从他们的外表看出来的。如果他们把鼻子翘向半天高,恐怕脖子都要扭断的。装模作样,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戴太阳眼镜睡觉?”
妮珂不解。
“装模作样的人觉得自己很细腻。他们只是袖手旁观,从不参与。他们不善社交,而且非常无趣。你说的对,我一定不会喜欢他们的。”
恩尼斯说:“没错,这真的不符合节庆的欢乐气氛,我想我们应该在人潮涌入之前,先喝些饮料。如果那对夫妻果真上门,我们就把他们安排在没人会经过的角落,等到散场时再把他们叫醒。你们想喝点什么?”
他们坐在其中一张小桌,缓饮着微凉的红酒。赛蒙觉得有些急躁,有些担心,这种感觉有如要参加一场预期会相当艰难的会议。假设妮珂的想法有偏差,而村人厌恶饭店,怎么办?假如克劳区大驾光临,而且写了攻击中伤的文章?假如……
“你人很亲切!”她透过玻璃杯上方看着他,眼眸明亮而深沉。赛蒙心想,像她这样的女孩,一定能成为饭店绝佳接待人员。他会跟她父亲谈谈。
他说:“我从没问过你的名字。”
“法兰丝娃。”
“我叫赛蒙。”
“爸爸说你要弄一家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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