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钟上十二个时辰,很巧妙的由十二个不同的美女作代表,她们手挽手在跳舞,跳得那么狂那么快,以致爬在一堆花朵与叶子上面的三个爱神,只能抓住那个代表十二点的美女,她的宽大的外氅撕破了,给一个最大胆的爱神抓在手里。下面是一个点缀得极美的圆座,雕些神怪的野兽。其中有一只在张着嘴巴打哈欠,每到一个钟点,这大嘴巴中显出一幕景象,象征那个钟点上的日常生活。
李斯贝特为什么对立沃尼亚人那样的割舍不得,现在我们不难了解了:她要他快乐,却眼见他在阁楼上面黄肌瘦的衰弱下去。造成这可怕局面的原因是不难想象的。洛林女人对这北方孩子的管束,象母亲一般温柔,妻子一般嫉妒,泼妇一般暴戾;她想出办法使他绝对不能到外边去荒唐胡闹:永远不让他身上有一个钱。她要把她的牺牲品兼伴侣,一个人独占,要他过着不得不规矩的生活,她不明白这种荒谬的欲望多么残忍,因为她自己就是过惯禁欲生活的。她对于斯坦卜克的爱,一方面使她觉得不能嫁给他,一方面又不肯把他让给别的女人;她不能甘心情愿的只做他的母亲,而想到做他母亲以外的旁的角色时,她又觉得自己疯了。这些矛盾,这种残酷的嫉妒,这种独占一个男人的快乐,大大的搅乱了这个姑娘的心。为他风魔了四年,她痴心妄想要把这矛盾的、没有出路的生活永远继续下去,可是以她这样的死抓不放,她所称为孩子的前途一定要断送了的。本能与理性的交战,促成了她的蛮横专制。她把自己的既不年轻,又不富有,又不美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出气;然后,每次出完了气,她又觉得自己的不应该,便卑躬屈膝,温柔得不得了。她先要大肆斧钺,显出了她的威力之后,再想到献给偶像的祭礼。这恰好和莎士比亚《暴风雨》的情节相反,恶神凯列班做了善神阿里埃尔与普洛斯彼罗公爵的主宰。至于那思想高远,耽于冥想,贪闲好逸的不幸的青年,却象植物园兽栏里的一头狮子,无精打采的眼神,表示在他的保护人扫荡之下,他的灵魂只剩下一片荒凉。李斯贝特逼他做的苦工,并不能解决他感情上的饥渴。他的烦闷成了肉体的疾病,他苦恼得要死,却不能要求,也无法张罗一些零钱,去满足他往往必须满足的欲望。有些精力充沛的日子,苦闷的情绪使他格外气愤,他眼睁睁的瞪着贝特,仿佛一个口渴的行人,走在不毛之地的海岸上,瞪着海中的咸水。在巴黎的幽禁和贫穷结成的苦果,对于贝特却是其味无穷的享受。所以她战战兢兢的预料到,只消一点儿热情就能把她的奴隶抢走。她的专制与责备,使这个诗人只能成为一个制作小品的大雕塑家,但她有时还后悔当初不该培养了他自立的能力。
绝望的母亲、玛奈弗夫妇、可怜的亡命者、三方面都是过的悲惨生活,悲惨的方式那么不同而又那么实在。下一天,这三方面的生活都大起变化,为了奥棠丝天真的热情,也因为男爵对约瑟法的倒霉的痴情,出乎意料的告了一个段落——
快到歌剧院时,参议官呆了一呆,他看到勒珀蒂耶尔街上的大厦阴森森的,没有警察,没有灯火,没有执事人员,没有阻止群众的木栅。他瞧瞧戏目,只见上面贴着一张白纸,写着几个大字:
因病停演
他立刻奔向约瑟法的寓所,她象歌剧院所有的演员,住在附近的绍沙街上。
“先生,您找谁?”门房这一问,弄得他莫名其妙。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男爵心里一慌。
“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因为我奉命把您挡驾,所以才问您上哪儿。”
男爵打了一个寒噤。
“出了什么事呀?”他问。
“要是你爵爷走进弥拉小姐的公寓,您可以碰到爱洛伊丝-布里斯图小姐,毕西沃先生,莱翁-德-洛拉先生,卢斯托先生,德-韦尼赛先生,斯蒂曼先生,和一些香喷喷的太太们,在那里喝温居酒……”
“那么她在哪儿?……”
“弥拉小姐吗?……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对您说……”
男爵把两枚五法郎的钱塞在门房手里。
“噢,她此刻在主教城街,据说是埃鲁维尔公爵送给她的屋子,”看门的放低了声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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