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尊的眼光很远大呢!”
孙文说道。
“不,家父是个悲观主义者。说我的时代还是异族满清在统治,大概要到他的孙子那一代才有可能脱离满清的桎梏吧。所以他才说不期望我而期望他的孙子哪!”
“哪还需要等到孙子那一代?在我们这一代就必须要作一了结了。”
孙文一脸严肃地说道。
“哈哈哈。家父连名字都替我那尚未出生的儿子取好了。就叫甫,诗圣杜甫的甫。杜甫的父亲叫做杜闲。那不是很讽刺吗?为了替孙子取甫这个名字,而特地将儿子取名为闲。我真是感到不服气啊!”
陈闲说道。
“呵呵,替儿子和孙子取名也算是远大的计划啊!”
孙文发出叹息声。
“不管远大不远大,但他将推翻满清政府一事延到孙子那一代就令人不敢领教。现在就能推倒它吗?孙医师,你是指望这样的,对吧?”
陈闲紧盯着孙文的脸孔说道。
孙文正面迎视对方,猛点了点头,答道:
“所以大清国公使馆才想要逮捕我。我丝毫不气馁,今后我将持续奋战。但各位学的是对国家有用的学问,请再继续读下去……也请你们就像先前一样,尽量利用公使馆。请不必客气,毕竟那是百姓的税金。”
孙文一下子好像回到了久违的学生时代。
香港比广州更具言论自由,因此可畅所欲言。在香港时,同乡杨鹤龄家所经营的“杨耀记”刚好二楼空下来,在那里聚会可随心所欲高谈阔论。常去的除孙文外,还有陈少白、尤列、杨鹤龄等人,另外还有来自上海的陆皓东也出席。人称他们为“四大寇”(四人的大恶党)。
此时眼前的留学生比孙文年轻七八岁,也因此更让孙文勾起年轻时的回忆,在此同时,陆皓东的面容却又浮现在脑海。
就在他心底涌上一阵不寻常的感伤而泫然欲泣之际,陈闲忽然递过来一个纸包,说道:
“孙医师,我们这几天观察你的行动,发现你每隔一天就会省下一顿午餐,这样对身体不好。我们颇为担心。读书是好事,但这样营养会不够。今天已经讲好,就大家均摊吧。我们不久就要参加实习,希望以后也采平均分摊方式。用餐可能无法再相陪,负担的费用就先缴给你。这是以后我们三人的均摊金,请笑纳!”
刚才因想起陆皓东而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好容易才强抑住,这下子却又像再度决堤般流了出来。孙文用笨拙的动作拿出手帕拭泪。
三名留学生都是爽朗之人。因是自费留学生,家里应该是士大夫阶级,不屑领国家公费出国。不仅是他们,连他们所处的环境一定也是极其清新。
这让孙文又对革命燃起乐观的信心。
最近孙文写了一篇名为《中国的现在和未来》的文章。
在文章中,他指出中国从饥荒、洪灾、疫病流行到持械盗匪的猖獗,全源自政治的腐败。他也明确肯定中国拥有潜在的恢复力,也具有自力更生的可能性。
孙文的这篇文章发表在一###七年三月一日(阴历一月二十八日)出版的伦敦《双周评论》(FortinghtlyReview)双周刊上。
然而,实际执笔是在去年的监禁事件之后。
伦敦的主要观光地区已由康德黎和孟生引导都参观了,因而其后就是每天往返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阅览室。他中意的座位几乎固定下来了,被每天都来报到的同伴称为:
——SunYat-sen的座位。
原先面熟的一些人渐渐也成了会互相打招呼的同伴。在他们的认知中,孙文是个赌命救国的青年医师,且能操流利英语的一位人物。
在大清国,若不留辫子就会被当成不服从分子而处以极刑。报纸还加上插画来解说报道此事,说孙医师不畏死而剪掉了辫子。
孙文本人不知此事,但对方却知之甚详,从这点来看,他的确是成了一位名人。
在阅览室内外和走廊常见到的人,尤其是东洋人好像皆知道有SunYat-sen这号人物的存在。说到东洋人,除唐人外,在那个时代就剩日本人了,当时是依辫子的有无来做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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