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当局似乎是有意以判决方式筑起樊篱,借此机会让租界不再成为反政府的据点。”
孙文说出了感想。
“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成功了吧!国学大师章炳麟和邹容都被关在上海的监狱中。就连我们这些无害之人也待不住上海而跑来日本避难。”
黄宗仰说道。
他比孙文年长一岁,在二十岁时曾出家而自称乌目山僧。乌目山是他的本籍江苏省常熟的一座山。
“不,据最近的消息说,清朝史无前例地雇用外国律师处理此事,但却未收效。原本是坚持判死刑,结果却是如此。我认为这是产生了反效果。”
孙文说道。
孙文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大堆旧杂志,那是从他赴越南的一九○三年一月起至返回日本的七月中旬止约半年期间,主要由留学生所发行的一些杂志。
《湖北学生界》——在孙文南行之际由湖北出身的留学生创刊之杂志,后因感于地方色彩过浓而改名为《汉声》。
《浙江潮》——由浙江出身的留学生在一九○三年二月十七日发行创刊号。
《直说》——由直隶(河北、热河)出身的留学生在一九○三年二月创刊之杂志。
《江苏》——一九○三年三月二十九日发行创刊号的江苏系杂志。
“这真是百花齐放啊!”
黄宗仰抿起嘴角说道。他虽是江苏出身,但因发刊当时人尚在上海,所以未获留学生向他请益。
“竟然不向乌目山僧请益,看来江南才子也太无知了吧!”
廖翼朋说道。
“若仅限于江苏一地,铁云比我更适合呢!”
乌目山僧黄宗仰说道。
铁云是江苏镇江出身的文学家刘鹗的号。
他的小说《老残游记》在这年刚开始连载,但在同乡文人之间,他的文名早已广为人知。他是中国最初的真正近代小说家,日后常被人与日本的二叶亭四迷相提并论。
孙文默默地阅读这些新杂志。从杂志的论调中,孙文察觉到一股新的时代潮流。
“如何?这些人所热衷的讨论是否还很幼稚呢?”
黄宗仰凝视着孙文的脸孔,如此问道。
“要说到幼稚,那我们也是同样。我们并无资格说他们幼稚。我只想对他们的热心表达敬意。”
孙文说道。
“从越南归来的下一步计划呢?我们很想知道。”
一听黄宗仰说完,孙文仰头望着房间的天花板答道:
“其实在我的面前有两条路。两条都必须进行,但我却无法确定先走哪一条。”
“问题在于遭梁启超抢走的日本地盘吧?遭任公侵蚀至斯,身为兴中会会长岂肯善罢甘休。两条路的其中一条就是收复地盘,对吧?”
黄宗仰问道。
孙文边笑着边说道:
“答对一半。你刚才说是日本的地盘,我要订正一下,应该说是孙逸仙的地盘才对。除日本外,夏威夷也是我的地盘。”
“明白了!孙先生的两条路之一就是日本与夏威夷。至于另一条是什么就猜不到了。”
乌目山僧果然非同凡响,一猜就中。原先的地盘遭侵蚀,指的是日本和夏威夷。在日本方面,往后陆续有留学生到来,其中大部分是革命派或是其同情者等等,孙文对此相当确信。之前的事姑且不论,今后应该无须担心会再遭对方夺取地盘了。
如此一来,该操心的就只剩夏威夷。孙文是好人一个,为了梁启超还写了介绍信给包括自己兄长在内的夏威夷兴中会的会员,而梁启超却陆续蚕食了孙文所建立的这个地盘。
“另一条路是培养革命的战士。在这趟旅行中,我搜集了波尔战争(Anglo-BoerWar)的资料,分量相当多。该战争的后期战法对中国的革命具有相当的参考价值。”
孙文说道。
波尔人(Boer)是荷兰裔非洲人,与英国展开战争,于去年(一九○二)签订《弗里尼欣和约》(PeaceTreatyofVereeniging)而结束战争。波尔人最后虽战败,但英国人恼于韦特(ChristiaanRudolphdeWet)等人所领军的游击战,因而展开残酷的报复行动,目前正受到世界各国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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