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肯定是承文身背大批债务,关进监狱。父亲连维材不得不出来营救承文,这样就会放松对公行的进攻;而且要善后处理儿子的借债等问题,在公行的面前就不能趾高气扬了。
伍绍荣本来并不喜欢搞这种阴谋诡计。但目前的状况使他不能反对。由于连维材的威力,公行的成员中已有几家店铺濒临破产的边缘。就拿最近的收购茶叶来说,也叫连维材巧妙地钻了空子,公行集团吃了大亏。一定要挫一挫连维材进攻的锐气。
“一切都拜托老鲍吧。”伍绍荣说。
“行,好。”卢继光当然赞成。他说:“这件事不用花钱。咱们慷慨地借钱给承文,反正以后他老子连维材会代为偿还的,我们不会吃亏。”
鲍鹏搓了搓手,低头说:“那就交给我来办吧。”
鲍鹏走出卢继光的宅院时,门外的大树后面躲着一个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这汉子黑黑的脸上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
几天之后,这个眼睛细长的汉子在花街柳巷转来转去。当连承文从一家妓院里走出来时,这汉子跟在他的身后。
承文走进一间小房子。盯梢的汉子抬头看了看这户人家,小声地说:“果然是谊谭的家!”
3
十三行街的夷馆区自成一个小天地。说是夷馆,其实都是中国人的私产,是夷人租来的。房东主要是公行的商人,尤其是怡和行伍家拥有的房产最多。夷人不论挣多少钱,都不能在中国的领域内获得不动产。
夷馆根据建筑物的不同,内部的构造略有差异。标准的构造靠十三行街和面临河岸两边都开有门,在内部用弧形的长廊把大门和后门连接起来。
一楼有办事处、仓库、售货处、买办室、仆役和苦力的休息室。二楼有餐厅和会客室,三楼是夷人的住房。当然都是洋式的。
最重要的地方是一楼巨大的铁制的“钱库”。当时是银本位的时代,恐怕不能称它为金库,应当称之为银库,不过一般都称为“钱库”。
钱库的管理,规定由买办负责。登账放进钱库的金额,以后如发现短少,或掺进了假银和分量不足的银子,买办应当负责赔偿。
买办因对进出银钱的金额和真假负责,作为报酬,银钱进出时,每千元扣取二十分手续费。虽然一万元只能得到二元,但忙的时候一天有几十万元的银钱进出,所以也不能小看。
按规定,夷馆购买日用品和食品等,一切都要通过买办的手。这是为了不让夷人同一般的市民接触。而买办在购买这些物品时,一般都要从中揩点油。另外,兼营贷款的买办,还可从借债人那里捞到一笔经手费。
由于有这么多的外快,买办这个行当人们还是很愿意干的。薪金虽然不多,但实际收入是薪金的好几倍。
虽然笼统地称为买办,但简谊谭不过是“助理”——见习买办。薪金一年为二百西班牙元。一个西班牙元规定为银一两的千分之七百一十七,所以年薪不过一百四十三两。钱库银钱进出的手续费和其他的外快都被正式买办装进腰包,见习买办并不富裕。
不过,简谊谭另有赚钱的门路。尤其是最近,他的情绪特别好。他抓住从办事处出来的哈利?维多说:“我要十五箱公班土,你给我开票单吧。”
“哦,十五箱!”哈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所谓票单就是提货单,拿着它就可到伶仃洋的鸦片母船上去换取鸦片。
掺和用的鸦片从美国人手中购买,上等的鸦片可以低价从墨慈商会购买。不过,往常只买两三箱,而这次一下子却要十五箱。
“要十五箱,打折扣也得要一万多元啊!”哈利说。
公班土是最上等的鸦片,一箱售价八百元,十五箱为一万二千元,优待职员打折扣也得要一万多元。这可是一笔巨款。
“马上用西班牙元奉上。”谊谭尽量装着毫不在乎的样子说。他心里想:“哼!傻瓜,让你吓一跳!”
不过,他现在更加认识到“信用”的伟大力量了。把那个浪荡哥儿连承文的名字一抬出来,贷款就滚滚而来。这大出谊谭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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