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189)

2025-10-09 评论

    “瞎说!快给我晒鱼干去!”
    “你也该去补补渔网了好不好?”
    “补渔网?有意思!我已经不干渔夫,要当水兵啦,你知道不知道?关将军正在招收壮丁哩!”
    “你是当壮丁的年岁吗?”
    “你少说什么年岁,年岁。我这身子骨是过得硬的。五个、十个洋鬼子,我随时都能把他们捏成泥。”
    “看你神气的。如今打仗可是用大炮啰!”
    跟平常一样,老婆跟他随便地斗几句嘴就走开了。
    石田重新端详了一下林维喜的身体。可怜他那古铜色的肌肤上已经露出衰弱的征兆。
    林维喜弯起胳膊,使劲使臂上的肌肉隆起疙瘩,说道:“怎么样?很有劲吧?”
    石田站起身来说道:“咱们上那边的小酒铺去喝一杯吧。”
    “喝一杯吗,那……”林维喜是个见酒不要命的人。
    这个寒伧的小酒铺,是这一带唯一###和娱乐的场所。两根弯弯扭扭向相反方向倾斜的柱子上,贴着红纸条。唯有这红纸条上写的对联显得十分堂皇:
    花映玉壶荡红影
    月窥银瓮浮紫光
    聚集在里面的年轻人,情绪高昂,正在大声谈论:“你去参加水师训练吗?”
    “那当然啰。一月有十二元呀。”
    “待遇不错嘛。”
    “而且打死了洋鬼子,还能得到奖赏哩。”
    “这些兔崽子洋鬼子!”
    对于贫穷的渔村青年来说,每月能拿到十二元,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且他们对外国人都怀有仇恨。
    尖沙咀的海面是英国商人船队停泊的地区。英国人经常上岸来购买食物。那些船员,大多态度粗暴。
    “前些天来了十个洋鬼子,说是要买十瓮酒。”酒铺的老板说,“要每人先尝一杯。让他们尝了,又说酒不好,不买了,酒钱也不给。是每人一杯呀,喝掉了我十杯啊!真他妈见鬼!”老板懊恼地吐了一口唾沫。
    “大叔,你就这么忍气吞声了吗?”
    “那时恰好没有客人。我已经这么一大把年岁了,对方是十个人,其中六个是红毛,四个是黑鬼。真叫人可恨!”酒铺老板说后,紧咬着他的厚嘴唇。
    林维喜一听这话,挥动着拳头,大声地说:“当时我要是在场的话,绝不会白饶了他们。真可惜!”
    年轻人当中有人失声笑起来。不过,林维喜已经泥醉,没有听到人们笑话他。“红毛也好,黑鬼也好,我要让我的拳头喝一喝他们的血”!他再一次抡起他那干枯的拳头,这么说。他的舌头已经打卷,不听使唤了。
    石田定神地注视着远处的英国商船队。商船队的背后就是香港岛。“正在进行准备啊!……”石田心想。他暗暗地把这里的情景同日本的渔村作了一番比较。
    5
    西玲从广州又回到石井桥。
    她受过各种各样人的影响。——外国公司的买办、慷慨激昂的攘夷志士、连维材和伍绍荣。她对这些影响缺乏选择的能力。可以说她是用她那流动着奔放的血液的身体来承接这些影响,用她最大的努力来表示她的反应。
    “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糊涂了。”——她怀着这样的想法,回到了石井桥。一接触到田园的清新空气,她很自然地感觉到可以找出最根本的原因了。
    而这里有一个人对她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这人是个病人,名叫李芳。他出身于地方的名门,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也许由于体弱多病的缘故,使人感到他已经老了。西玲每当为自己周围剧烈的变化而感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就到李芳那里去寻求平静。
    走下李芳家门前的石台阶,有一片小小的空场地。一天,西玲拜访过李芳出门时,发现了目前人们正在议论的“团练”(壮丁训练)。三十多名头戴斗笠的年轻人,光着脊背,在强烈的阳光下踢腿挥拳。
    “嗨——!”随着这一声好似猛兽咆哮的吆喝声,指挥人向前伸出双拳。他两臂上隆起的肌肉,带着汗水,在阳光下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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