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们到哪里去了?”好客的老绅士说。“我等了你们一整天。唔,看来你们已经很累了。什么!破了皮!我希望没有受伤吧——呃?唔,我听到这话很高兴——很高兴。那末你们翻了车,呃?不必介意。这些地方常有的事故。乔——该死的孩子,他又睡着了!——乔,替这位绅士把马牵走,牵到马房里去。”
胖孩子带着马在他们后面困倦地走来走去;老绅士用朴实的字句慰问着他的宾客们——他们把遭遇的事情加以适当的改编,说了一番——带着大家到厨房里去。
“我们要让你们在这里整食一顿,”老绅士说,“然后我再把你们介绍给客厅里的人们。爱玛,拿樱桃白兰地来;哪,珍,拿针线来;拿毛巾和水,玛丽。女孩子们,赶快。”
三四个娇媚的女仆迅速分头找所需要的各种东西去了,同时有两个圆头大脸的男子从火炉旁边的坐位上站了起来(虽然那是五月的黄昏,而他们对于木柴火的依恋却像在圣诞节的时候一样的热诚),隐到什么黑暗的角落,很快从那里拿出一瓶鞋油和半打刷子。
“赶快,”老绅士又说,但是这训诫完全是不必要的,其中一个女仆倒出了樱桃白兰地,另外一个拿了毛巾来,另外一个男仆突然抓住了匹克威克先生的腿——差点儿使他失了平衡——慢慢地擦起了靴子来,直到他的鸡眼滚热发烫;而另外一个男仆用一只沉重的衣刷嗤嗤地刷着文克尔先生的衣服,那是马夫们在刷马的时候常常弄出来的。
史拿格拉斯先生洗涤完之后,就观察起房间来,背对火炉站着,心满意足地慢慢品着香喷喷地白兰地。据他描写,这是一间铺着红砖的大房间,装着大烟囱;天花板上装饰着火腿、大片的咸肉、一串串葱头。墙上装饰着几根猎鞭、两三副辔头、一副鞍子和一枝下面写有说明“装了弹药”的,旧得生锈的大口径枪,这也是据史拿格拉斯先生的记述,那至少是在半世纪之前装的。一只风度庄严而沉静的能走八天的旧钟,在一个角落里严肃地滴嗒走着;还有一只同样古老的银表挂在那些装饰着食器橱的许多钩子中的一只下面。
“妥了吗?”老绅士的宾客们已经洗好、补好和喝好的时候,他询问说。
“完全妥了,”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那末跟我来,各位先生们,”于是,大伙儿经过几条黑暗的过道,而逗留在后面偷吻了爱玛一下因而被适当地回敬了几推和几抓的特普曼先生也追了上来之后,走到客厅门口了。
“欢迎,”庄园的主人开门迎出来。“欢迎,各位的到来,来到我的马诺庄园,我的天堂。”
旧式的一局牌。牧师的诗句。归国的故事
几个集合在这古旧的客厅里的宾客,站起来招呼走进来的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在进行了一套正式的介绍礼节时,匹克威克先生偷空观察围绕着他的那些人的外貌,并且推究他们的性格和职业;这是他和其他许多伟大人物所共有的一种嗜好。
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太太,戴着高帽子。穿着褪色的丝袍子——不是别人,那是华德尔先生的母亲,她坐在火炉右角的上座,各种足以说明她年轻的时候所经过的、而且年老的时候还没有丢开的生活方式的证明文件,都装饰在墙壁上:那就是,古式的花样,同样古旧的丝绒织锦风景画和比较新式的、大红色的、丝质的茶壶套子。姑母、两位小姐和华德尔先生,互相竞赛着热烈而不间断地对老太太献殷勤,挤在她的安乐椅的周围,一个拿着她的听筒,一个拿一只橘子,第三个拿一只嗅香瓶,而第四个是忙着拍打给她靠的枕头。对面是丁格来谷的牧师,他是一位秃头,长着一张善良的脸,他的旁边坐着他的妻子,是一位异常肥胖的老太太,看样子她不仅精通制造使别人满意的家酿药酒的技术和秘诀,而且善于时常使自己更加大为满意尝尝它们。在一个角落里,一位胖绅士正跟一位精明而又矮小的男子谈着;还有两三位老太太和老绅士,都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被匹克先生和他的朋友注视着。
“是匹克威克先生,母亲,”华德尔先生用他最高的声音说。
“啊,天哪!”老太太说,摇着头。“我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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