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们分给一个城市的一天少得像从一大桶酒里只饮一小口,但是这一点点已经足以让我们流连忘返。或许,马赛就像一个举止粗野、声名可疑的老姑娘,但她仍然非常迷人。这个城市最令人难忘的,是它在现代化的丑恶与肮脏中点缀着的许多美仑美免的补丁。我是非常偶然地喜欢上了马赛那独立而又稍有些过火的性格的,同时尤其钦佩法国人在高唱《马赛曲》和畅饮普罗旺斯开胃酒之间游刃有余的灵活性。
《马赛曲)唤起了孩子们对故乡的热爱,这首莱茵河畔的战歌诞生在斯特拉斯堡。当时,五百名义勇军战士从马赛向首都巴黎前进,一路高唱这首歌,当他们到达巴黎时,歌曲已经变成了《马赛曲》。(我认为,公平一点说,作为法国的第一歌曲,仅仅从题目上说,《马赛曲》听起来似乎要比《斯特拉斯堡曲》好听得多。)
直到最近一些时候,保罗-里查德,这位马赛最著名、最辉煌的实业家——在教皇的祝福下带领一千五百名职员来到罗马——决定为他的茴茵香开胃酒闯出一条路。这个绝妙的主意并不是他首创的。一九一五年,阿维尼翁附近的排诺德酿酒厂生产的含有某种致命添加剂的苦艾酒被查禁,他们将产品转向茴香开胃酒。但是排诺德酿酒厂并没有发明茴香开胃酒,这种酒是由一名隐士发明的——各种传说中都这样交代。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隐士,他发明了茴香开胃酒,还开了一家酒吧——当然是在马赛。然而,最终还是保罗-里查德,运用他卓越的宣传天才和市场天才,为他的酒产品拟定了一份地中海家谱。他,也只有他,将这种产品称为货真价实的马赛茴香开胃酒,他将这个词组扩展为一篇地地道道的文章。最后他的确如愿以偿。现在,这种酒每年都要卖出五千五百万瓶以上。
这最后一个故事很形象地刻画了马赛的独立精神。在过去的很多年中,绝对权威对此一直持嗤之以鼻的态度,这个权威在当年曾经是路易十六,这种轻蔑的态度结结实实给这个城市上了一课。长长的防御墙被拆除了,曾经保卫马赛免受海上侵略的城头的炮口也掉转了方向,瞄准了它的市民们,他们现在被认为是比海上侵略者更具威胁性。
我的的确确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然而它令我思索何以马赛人至今仍然屹立在这里,虽然国王早已不复存在,但反叛者却永远不可能被消灭光。
从阿普特驱车向北,不到一个小时,便来到浩特·普罗旺斯。这是简·季奥诺的不少文学作品中的实际场景,只不过他有时用阴冷、晦暗而无情的眼光来看待它。下面是他的一段少有的令人心动的描述:“那些房屋大半都已倾圯,街道等麻丛生,风的怒吼声、风箱的呜咽声、洞开的窗门里荡出来的漫骂声,汇聚成了小镇的交响乐。”
也许是出于文学渲染的考虑,季奥诺在小说中的描述采取的是一种极端的视角,但是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普罗旺斯的野性、空旷、坚硬的品格。在吕贝隆——一个风景如画,一派田园风光,农业文明高度发达,到处是精心修缮的房舍,美妙的樱桃园,整齐行植的葡萄树的村庄——浩特·普罗旺斯似乎是另外一种模式的乡村,在这里举目皆是广轰的原野和荒凉的处女地。村庄与村庄之间有数里之遥,时而交错有致,时而绵延起伏,有时苍茫荒凉。有时美仑美美。天空深送高远,风低低地吹过,远处传来幽谷羊群依稀的铃档声,遥远,空灵,澄净。
继续前行,驶过空气清新、纯净的浩特·普罗旺斯的观象台,就到了鲁里丘陵地带。在这里,有一片盆地型的淡紫色原野,拉迪尔就坐落其间,这是一个只有百多户居民的小村庄,所有的房舍或环绕、或依傍着市政府大楼和薰衣草餐馆落成。这是游人最渴望的家园,里面有佳酿、美酒和各种令人沉醉的东西,可以为疲倦的心灵放风,为疲惫的身体解乏。
在拉迪尔斯,你尽可以放心,这里很难有那些嗅觉敏锐的新闻记者出没,没有人去捕捉你的生活的细节。然而,六月风和日丽的一天,薰衣草正在从娇嫩的浅绿炼化为成熟的深紫,新闻界人士云集而至,要在这个村庄召开一个教育机构会议,这种繁华喧嚣的景象真是空前绝后。
举办会议的想法是由季奥诺的故乡马诺斯克和普罗旺斯的一家声名显赫的公司提出的。这家公司是奥塞坦,以鼻子而闻名,其出产的肥皂、各种油脂、香波、护肤用品等等都是在普罗旺斯被加工出来的,其中的不少原材料就取自普罗旺斯的田野,不仅有众所周知的薰衣草,还有深为很多人所陌生的鼠尾草、迷迭香、新鲜香草、桃树和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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